苏听晚丝毫不想将这归功于顾千澈似是维护的发言,这段时间糟糕的经历让她厌恶透了那个傲慢自大的神经病。
“那就让我再教会他们一点东西。”书来说着撸起校服袖子,将柜子里撕烂的校服狠狠丢在垃圾桶里。
等两个人合伙收拾完柜子里狼藉,再关掉教室电灯离开以后,就见那修好的柜子门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走势诡异扭曲,写着“非本人开柜必中诅咒”。
出校门的时候,书来拉住苏听晚,“今天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一路上书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质问的话,她偶尔问问今天上课内容,偶尔吐槽一下食堂难吃得要命的黄焖鸡,不知不觉苏听晚绷紧的脊背松懈下来。
路过一条僻静小巷时,里面传来巴掌扇脸上的清脆响声,还有几个男生们慌不择路的求饶。
书来忽然停住脚步,拉着苏听晚就躲在一边,从她们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巷子里一举一动。
苏听晚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正要开口询问书来,目光却顿住了,她死死盯着正在哭着往书包里掏钱的男生。
是张广白。
他作为顾千澈的跟班之一,是欺负过苏听晚的人里比较有权有势的。
此刻他鼻青脸肿,她记忆里总是带着恶劣笑容的脸再也神气不起来。
张广白觉得他最近的运气真是差透了,先是上课挑衅个暴发户被教训了一顿,还在唐云卿面前丟了面子。不仅如此,他被打的事情传到论坛上,引来不少他有过节的人嘲笑。
照他的脾气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沈书来,本来准备射击课教她做人,还没出手就被顾千澈他们截胡,最后旁观了女生出神入化的一手射艺。
算了,打不过。
他果断放弃了原本的硬刚策略,认怂算了,又不会死。
郁闷的张广白决定拉着几个狐朋狗友去酒吧喝一顿,朋友知道他心情不好,帮腔痛骂着沈书来男人婆,才让他脸色好看点。
路过临近酒吧的巷子时,三五个身材火辣,穿着清凉的美女靠在电线杆旁抽烟。浓颜红唇的长相,勾的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心痒痒。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猥琐,那几个美女就先看到了他们,打头的一个烟熏妆吞云吐雾,烟头掐灭,朝他们怪叫起来:“哪里来的小白脸,长得挺像白净的啊。”
身边几个女人抽着烟,挑起下巴打量几个人,目光犹如实质,像是挑选砧板上的猪肉,带着粘重的潮湿,以及兴味的傲慢。
说真的,张广白很少会用“色眯眯”来形容女生,但是那女生大马金刀的动作,指头沾染的烟灰直接抹在胳膊上,还是让他一激灵。
烟熏妆身边单手插裤兜的女人侧脸一道可怖的刀疤,看他表情,笑得可怕起来,“弟弟,什么眼神啊,没见过美女啊?”
“就你们,算什么美女,陪酒女都轮不上你们!”朋友中有脾气大的忍不住呛声。
几个朋友都是平时在圣德斯樱借着顾千澈作威作福惯了的人,此刻一点意识不到不妥。
反倒是张广白,下意识想阻止人开口,却见那几个女人笑起来。
他也恼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惹了我,让你们滚出整个帝都!”
几个女人哄堂大笑。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求饶,只记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脸上,身边都是同伴的哀嚎,他好像遇到了好多个沈书来。
女人们扯起他头发,逼他将钱交出来,然后一把摔在他脸上,临走时还挑衅一样拍拍他的脸,“小子,向你看不起的女人求饶,滋味怎么样?”
张广白眼泪鼻涕糊一脸,全身疼到不想说话,他恍然想起苏听晚、安可夏,她们总是在路过时,被他们肆意打量评价,以及出手捉弄。
那时候他只觉得女生们忍气吞声的样子可笑,现在轮到他也遭遇一次性转版,才惊觉当时的自己多么猥琐讨人厌。
张广白失去力气,躺平在脏乱的地上,他喃喃道:“对……不起。”
声音很低。
不远处,书来松开扯着苏听晚的手,观察她的表情,怕她会对自己的手段感到不满。
女生苍白的脸上表情变得奇怪起来,似是惊讶,又是厌恶,忽然,她回过头一把将书来抱进怀里,书来感觉到她在颤抖。
“他这样惨,我很高兴……”苏听晚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活该,恨不得打死他。”
“你能这样想,我也很高兴。”
书来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将女生推开一点距离,认真地注视她,“我知道你能很清醒地看穿他们不过是废物,但是听晚,心里咒骂一万遍他们也不会掉块肉,只有两巴掌扇老实了他们才不会犯贱。”
“就像那个张广白,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对吧?”
女生的目光清亮透彻。
苏听晚在这样的注视里很难逃避,她看着书来,点点头,重复一句,“没什么好怕的。”
她们离开了那条巷子,苏听晚看着她轻车熟路走进那酒吧后门,那几个刚教训完人的女人正在后门等着她们。
“郭姐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小书来,我今天的妆不错吧?”蹲在台阶上抽烟的女人站起来,摇曳生姿。
苏听晚认出她就是那个刀疤脸的女人。
书来皱着眉:“婉丽姐姐,略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了,倒不必美得如此满分。”
女人捂嘴笑得开怀,接着其他几个女人也凑上来,一个个展示自己的妆容,书来给了每个人独出心裁的评价,谄媚不失风度,一群一拳能干倒十个人的姐姐们争着夸她小甜心。
苏听晚全程缩在书来身后,偷窥这这群野性美女。美女们得了夸夸满意离去,走之前,婉丽姐姐伸手掐了一把苏听晚的脸,略有些嫌弃,“帝都那么大,有空多吃点好的,掐着都不舒服。”
苏听晚:……
与姐姐们分别以后,书来将人送到她小区门口。
这里是很偏僻的一处城中村,坐地铁甚至要转两次,高高斜斜的建筑老房堆积在一起,落满灰的电线纵横交错,过道窄的只能一人通行。
经过今天的事,苏听晚丝毫不见局促,她想到什么一样,匆匆跑进一旁的小卖部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根棒冰,还有一件被塑料袋包好的校服。
“之前一直没有钱承担这件校服的清洗费,鸢尾的材质比较特殊,不能随便洗。”她解释拖欠几周的理由,“我打工的店发工资了,今天才去把衣服领回来,寄送在小卖部。”
接近晚上八点,路灯陆续亮起来,照得少女眉眼生机初现。
书来伸手接过校服和棒冰。
两个女生就坐在路灯吓的长椅上,吃完了一元一根的廉价棒冰,晚风凉爽,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分别的苏听晚朝她挥手,独自一人走向暗处。
书来觉得她已经有面对的勇气。
系统窥屏许久,此时探头:“宿主,我感觉女主好像不一样了。”
便看见它的宿主露出轻松的笑意,从未有过的真实。
“是啊。”
原著里不断描写女主的坚韧不拔,用无数次她被捉弄得楚楚可怜,却不吭声,来让顾千澈生出恻隐之心或者其他三个人伸出援手。
却从未想过,她这样的身世,怎么承受那四个人关注她后,带给她的各种麻烦。
靠那四个人偶尔给予的怜悯吗?
书来想说,这不对。
她觉得,苏听晚可以靠自己。
·
回到旅馆以后,系统清算今天任务完成度兑换能量值,它最近觉得电子计算机没有成就感,下载了算盘使用教程,在虚拟空间里敲得劈啪作响。
书来已经整理好了搬家需要的行李,她信得过老板娘,连房子都没去看过,赖在旅馆只是因为还没到期,舍不得钱白花。
收拾衣服时,碰到那件随手放在床上的校服,质地柔软透气,难怪苏听晚说不能随意清洗。
书来时常懒惫,知道把校服还给陈清屿搞不好要引起一番事端,不想莫名其妙被他生气,索性把校服挂起来,放在衣柜里。
红色的鸢尾花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想起六年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她还在贫民窟洗盘子,连夜被系统轰炸任务开始,要去救女主。
书来好不容易抢到特价票赶到帝都,结果刚下飞机往圣德斯樱赶,路过中心公园的时候,被一条哈士奇咬住裤子不放。
哈士奇笑得傻兮兮的,以为她是在和自己玩闹,一人一狗撕扯的过程中,书来的校服外套成功祭天。
狗主人出现把狗领走,书来眼看着时间来不及,打开手机准备打车,刚刚开机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陈清屿。
就在这时,天空上方突然传来螺旋桨飞旋的响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在中心公园降落直升机。
书来记得公园牌子上写了个临时降落点,她按下接听建,“陈清屿?”
她只听见一点隐约的呼吸声。
直升飞机降落的巨大风声扰得人听不真切,她疑心是被盖住了,只好大声喊道:“有个神经在大街上降落直升飞机,我听不太清!靠,我真是太讨厌有钱人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
正在书来疑惑手机是不是坏了的时候,电话那头忽然响起少年温和的笑声。
“沈书来。”
“回头看。”
书来回过头。
眉眼恰似当年的男生站在她身后,他身后是慢慢起飞的直升机,沙尘都飞扬,男生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正在向她走来。
他不说好久不见。
他说,“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