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搬家

苏晓爬起身来,弓着腰,咳得厉害,哮喘又发作了。

眼前及时被递上了气雾剂,她一把扣在嘴上,深吸了一口。

好久都没有这么频繁的发作了。

季行川想抚上苏晓的背为她顺气,但手虚悬在她背上几厘米处,终是没有落下。

良久后,苏晓无力地靠在床头,浅浅呼着气。

季行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5点35分。

他瞥了眼病房的窗帘,虽然厚实,但并不完全遮光。

“还好吗,要不今天就别去学校收拾了。”

苏晓摇摇头说:“没事,我还是自己去吧。”

那些她珍贵的东西都被她藏在宿舍里,她不会假手于人的。

季行川喊了主治医生又为苏晓检查了一遍。

顾谦叮嘱:“季先生,苏同学在急性哮喘发作期,一定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随身携带哮喘气雾剂。最好身边能有人照看,定期回医院复查。”

“好,谢谢顾医生。”

此时护士送来了医院的早饭,牛奶,白粥配小菜,包子和酸奶。

季行川拿出手机敲了一些字,随后对苏晓说:“你先吃早饭,我等会送你去学校。”

他随即从门口拿进了一个牛皮质地的包,“里面有衣服,等你吃完了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苏晓的胃口很差,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粥和牛奶。

她打开牛皮包,白色的雪纺衬衫和牛仔裤,简单的款式但衣料精细。

“我好了,走吧。”

苏晓推开门,看到季行川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在手机上打着字。

他已经换了身衬衣,脸上的胡渣也已清理得一干二净。

他一直都是这么有条不紊,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很妥当。

“你忙不忙,要不要先回公司处理事情?”

今天是周二,他应该会很忙。

“没事,我不去,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季行川调侃。

“你吃过早饭了吗?”

“刚吃了些。”

苏晓随着季行川来到地下车库,专属停车位里停着辆名牌SUV,是他的自用车。

他没有叫司机来。

苏晓坐上副驾,因为是清晨,路上并不太堵,高架桥上的绿化带匆匆从窗边掠过,像一抹绿色的风。

“姐姐的公司现在乱套了吧。”她哑着嗓子问。

经过一晚,她已经接受了姐姐离开的事实。

半年前苏晴接手苏盛集团,好不容易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站稳了脚跟,却没想到会意外离世。

她知道苏晴为了集团的稳定花费了许多心血,而如今恐怕即将付之东流了。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季行川沉声说。

苏晓侧过脸去,看了看他的侧脸,他总是有那种让人心安的能力。

“嗯。”

到了学校,已经有搬家公司的人候在了那里。

“你去打包一些重要的随身物品,其他东西我让人帮你收拾。”

上午7点半,学生们陆陆续续赶去了教室。

苏晓身后跟着季行川和搬家公司的人,向宿舍走去,引起了同学们的注目。

“那不是苏晓嘛,她昨天被老师叫走以后,好像没回宿舍。”

“她身后那个大帅哥是谁啊?”

“不认识诶,不过真的好帅,能去拍电影了。”

“我知道,是季氏集团的三公子,苏晓的姐夫。”

“季氏,家里有矿那个?”

“对,准确的说是有矿脉的开发权。”

“他们这是去干嘛?那是搬家公司的吗?”

“苏晓要退学?那贺司麒不得伤心死了。”

“今天的大新闻:衡育痛失校花。”

苏晓一行来到她宿舍楼的顶层,她的单人宿舍。

季行川递过几个皮包,说:“你先进去理,我们在外面等你。”

“好。”

苏晓回到房间,将她的珍宝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收拾进包里。

外婆亲手织的红围巾,妈妈的钻石胸针,姐姐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还有……他的西装。

苏家庄园的那场大火,因为她的房间比较偏,所以还未被波及火就被扑灭了。

她的珍宝并不多,一个包就能塞下。

看到姐姐送她的钻石项链,她轻轻地抚摸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这是姐姐送她的生日礼物。

可是,她再也不能给她回礼了。

想到季行川还在外面等她,她抹掉了泪,继续收拾她的画具和画,就听到外面的喊声。

“苏晓,你在里面吗?”

是贺司麒,有些急切。

苏晓打开房门,就看到贺司麒一脸焦躁地站在门口,他想进来,被季行川拦住了。

“苏晓,听说你要退学?”贺司麒急急地问。

苏晓看着季行川拦在贺司麒身前的手,说:“没事,让他进来吧。”

季行川看了她一眼,确认了她的意思,加重语气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贺司麒得了允,踏进房门里,急急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退学?”

苏晓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我一会儿就出来。”

随即把房门关上了。

“我的哮喘复发了,目前在急性发作期,而且精神衰弱的症状也有加重,医生让我休学在家休息。”苏晓解释。

贺司麒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要休息多久?”

“可能需要三个月。”

然而现在已经是5月了,他们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

作为绘画生,苏晓已经考完了艺考,国外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也陆续收到,所以休学意外着苏晓不会再回学校了。

贺司麒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问:“那你回哪里?”

“姐姐的房子,御江公馆。”苏晓并不避讳。

贺司麒十分诧异,“为什么?”

苏晓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贺司麒愣了许久,不知说些什么。

苏晓看着他失落窘迫的脸色,宽慰:“我只不过是不回学校了,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了。”

听了这话,贺司麒落寞的眼里亮了起来,“你说真的?”

“当然,我们是朋友。”苏晓回答。

贺司麒盯着苏晓,眼里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好好休息,方便的话,我来看你。”

苏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好。”

苏晓收拾好了行李,打开房门,季行川修长的身影斜靠在房外的白墙上。

依旧在回消息。

“我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身后的贺司麒殷勤地帮她拎着两个大皮包。

“走吧。”季行川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苏晓感觉季行川的脸色并不太好,语气也冷了几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等到现在有些累了吧。

贺司麒帮忙把皮包放到后备箱里,他望着苏晓,缓缓说:“高考以后我就来找你。”

“好。”苏晓回答。

苏晓坐进副驾,贺司麒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手道别。

车子发动,透过玻璃窗,贺司麒的身影渐渐远去,她听到他大声喊着“苏晓,等我!”

回去的路上,塞起了车,窗外的景致不再流动,让人的注意力回到了车内。

车里淡淡的冷杉味弥漫着,像寂静的杉树林。

季行川单手握着方向盘,不经意地问:“刚刚那个男同学是你男朋友?”

苏晓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转头看向他。

苏晓默了几秒,仔细观察着季行川的神色。

季行川脸色如常,还是那般从容淡定、云淡风轻,这个有些私密的问题仿佛就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聊。

她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她在想些什么,真是可笑。

“不是,就是朋友。”

季行川转了转方向盘,并入了右侧的车流。

“听歌吗?”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

他打开音乐播放器,音响里传来温柔空灵的歌声。

是Ellie Goulding的《Vincent》。

“Starry Starry Night

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

Looks out on a summer's day

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这个版本并不知名,苏晓有些惊讶季行川下载了这一首。

这首《Vincent》是1971年一个美国歌手Don Mclean看了梵高的传记后创作的作品。后来它被多次翻唱,每一版她都听过,而她最喜欢的是英国女歌手Ellie的版本。

这一版是她睡前最爱听的歌之一。

“你怎么知道这一版的?”她问。

他看了眼反光镜,回答:“有一天咖啡店里听到的,觉得好听,就听歌识曲了下。”

苏晓接着说:“我也觉得好听。”

当她以前给姐姐听这首歌的时候,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还有半个多小时,要不要在车上睡会儿?”

“好。”

苏晓调了调安全带,找个了舒服的角度,头斜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让眼泪流进心里。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悠扬的歌声。

“Now I think I know

What you try to say to me

And how you suffered from your sanity

And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

车停下的那一刻,苏晓便察觉到了,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

事实上她有严重的入睡困难,入睡时间很长,入睡条件也十分苛刻。

“苏晓,到了。”

过了好一阵,她才听到季行川轻声唤她。

她蹭了蹭脑袋,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懒懒地说:“这么快到了?”

季行川又说了遍“到了”,声线更柔了些。

季行川帮着拎了两包她的贵重物品,来到了车库里的电梯厅前。

电梯厅前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认识,是姐姐的朋友贺允言。

贺允言眼里满是红血丝,下巴上布满了青渣,看着像是一夜没睡,候在了这里很久。

贺允言一见到季行川,便像疯了一样,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颤着声问:“苏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