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轩得了金大俊的提醒,便要趁热打铁,把小宋输出去的宅子收归自己名下。他原本还想押着小宋去衙门,却又被金大俊笑着拦住。
“你已今非昔比,这样的小事哪还用得着自己去办?拿个帖子叫衙门的人过来就行。”
什么?还可以这样操作?林绍轩为自己的土老帽汗颜了一下,叫过江瑾瑜的跟班琴儿,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命他去衙门里叫人来办事。
怎么叫?该叫谁?琴儿虽是江瑾瑜的书童,可他也没办过这样的事,还是金大俊派了个小管事领着他去了。
“玉郎,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一定会赢?”林绍轩今天连赢几把,都是江瑾瑜叫他去赌的,还笃定他会赢,这会儿坐着没事干,他俩又都不肯去喝花酒,便凑在一处看风景聊天。
“我会看相啊,今天你红光满面印堂发亮,必有一注横财。”江瑾瑜轻笑着敷衍他。
“那你看看,咱俩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林绍轩才不信这个,但也无心追问,只是一味跟他腻歪。
“咱们就这么做兄弟不好吗?你还想要个什么正果?”江瑾瑜垂眸。
“好,我不说了。”林绍轩也不知他二人该怎样才算修成正果,只得硬生生转移话题。“听说他那宅子极大,咱们不是正缺个临时上课的地方吗?赶明儿他搬走了,咱们去看看。”
“也好,只是他没了宅子以后要住去哪里?”江瑾瑜从没赌过钱,看今天小宋一下子便输得倾家荡产,心下有些不忍。
“他就是个烂赌鬼,就算今天不输给咱们,以后也会输给别的人,别人还不一定有咱们这么好说话呢!”林绍轩看看小宋,见他被金大俊的人看在船上,也没缺了他的吃喝,只是不许离开,不由得嘻嘻一笑。
“咱们把他的宅子拿来做善事,总好过被别人拿去当个消闲的别院空在那里。等以后书院修好了,我想把那里改成个职业学院,中间分开,男女学生都招,叫大家有个地方学些吃饭的本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江瑾瑜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书院只能帮那些读书的士子,你这职业学院倒是能帮助许多平民。”
“对,我还招女学生呢,叫她们也读书识字,再学些纺织刺绣的手艺,将来也能有口饭吃。”林绍轩见他感兴趣,少不得把自己的设想跟他细说一遍。
“嗯,那咱们等下问问他,家里有多少人口,可有地方搬,没有的话不如给他买个小宅子安身。”江瑾瑜看看小宋的惨状,还是觉得不忍。
“行,都依你。”
两人说说笑笑,没等多久,竟有一只小船把黄师爷送了过来。
“呀,黄师爷,你怎么亲自来了?”林绍轩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听说是您二位的事,小人哪里敢怠慢?”黄师爷笑哈哈地跟他们见礼,又取出个已盖了章的帖子,“您二位要办个什么?小人马上就写好。”
黄师爷能告诉他俩自己是主动要求来拍马屁的吗?二十两银子虽然也不少,但郎将老爷和王府红人的大腿更重要,有机会自然要多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有劳师爷亲自跑一趟。”林绍轩把房契和小宋亲手写的抵押书和借条都拿了出来,黄师爷验看之后,马上给他们办了过户,三方签字画押,又叫来几个证人也按了手印,小宋家的西湖别院从此归了江瑾瑜。
为什么都给江瑾瑜?那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官身,做什么都不用交税嘛。再说了,林绍轩打算把那里以后改成学院的分院,产业自然放在一处更好。
黄师爷真是个能吏,不一会儿就把手续办完,又对着林江二人说了许多奉承话,连林绍轩那么厚的脸皮都听不下去了,只得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好好谢了他一番,又哄他说有机会见了王爷一定为他引荐,这才把他骗下了船,顺便把被榨干了财产的小宋也带了出去。
“哎呀,可算是都走了!”林绍轩长长地出了口气,把房契送到江瑾瑜面前,“咱们今天赢了多少?”
“三千多两,再加个大宅子。”江瑾瑜保管着银票,进出了多少,竟都给他一一记着。
“嘿嘿,这买卖不错,一天收入两万两。”林绍轩在心里把银子换算成人民币,发现一下午就算赢了一千多万,心里真是畅快。
“哼,吃喝嫖赌,你倒是占全了!”江瑾瑜帮着他赢了钱,这会儿看着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又不痛快了。
“谁说的,我最多就占个吃喝,其他两样保证一点不沾。”林绍轩立刻举手发誓,这才哄得他转嗔为喜。两人虽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好似入无人之境,也不管别人怎样玩闹,他二人只自顾喝酒聊天,说些工坊的生意,再谈谈学院的规划,直到江府的下人们来请用晚餐才停。
他们这里倒是玩得快活,小宋就惨了!林绍翰给他的本钱全输光了不算,还把自家的房子都给断送了,叫他回去怎么面对家里的老娘和妻儿?
小宋苦着脸先去找林绍翰,妄想着从他那里找补一些回来,林绍翰能答应他吗?
“什么?你不是自吹是个赌神,全杭州城里都没有敌手的吗?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林绍翰听他说输了钱,第一感觉就是这小子要骗自己的银子。
“今天真是邪门了,你二弟的手气不知怎么就那么好,我最后一把连自己家的房子都押上去了,谁知道还是比他小一点!”小宋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看他们把我给打的,赢了钱还说我出老千,手都差点被他们打断了。要不是我识相把房子给他们办了过户,这会儿还被他们压在船上不肯放呢。”
小宋哭哭嚷嚷,要求林绍翰赔给他银子,闹得林绍翰心头火升了八丈高。“你吵什么?输了我的银子还没叫你还,现在还来跟我要赔偿?我叫你借钱的?我叫你押房子的?你给我滚出去!”
林绍翰使劲推开小宋,自己跑去一边生闷气。这可怎么办?原本还想把二弟骗进赌局,叫他输光银子输掉脸面,谁知道现在不但自己的五千两打了水漂,连小宋的宅子也送给他了。
林绍轩啊林绍轩,你怎么还不去死?不行,不能再等了,江瑾瑜被封五品官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自己必须趁他们羽翼未丰及早下手,要是再拖下去,恐怕此生再也不能为母亲报仇了!
林绍翰咬咬牙,心里拿定了主意,他要立刻启动颠覆计划,摧毁整个林家,报复林老爷当年的冷漠,逼死林夫人为母亲报仇!
林绍翰咬牙切齿地想心事,小宋却不肯就走,还在不停吵闹,又是哭诉哀求,又是放狠话威胁,吵得林绍翰不得安宁。
“行了,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也够你买几十亩地过日子了。赶紧给我滚,再敢过来我打断你的腿!”林绍翰打开钱匣取出一锭大银,往小宋怀里一丢,便从门外叫进来两个下人,“送他出去,吩咐门子,以后都不要放他进来了。”
小宋现在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对,他本来就不是只虎,现在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他正合适。小宋被扔出林府大门,站在大街上不知该往哪里去。怎么办?唯一的安身之处已经被他断送了,被人立逼着就要搬走,家里的产业早就被他折腾光,现在只剩下几十亩地和一百两银子,叫老母娇妻幼子今后如何安身?
小宋现在终于见了棺材撞了南墙,茫茫然失魂落魄回了家,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一家人还在等着他用饭。
“夫君,怎么这时才回来?晚饭可用过了?”他的妻子白氏见他进门,赶紧迎了过来。
“还没,母亲呢?”小宋看着自从跟了他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的女人,心里突然感到十分内疚,却又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母亲在房里做针线,我去请她出来。”白氏见他难得如此安稳,心里暗暗称奇,却没疑心别的,只是转身去请婆婆。
“娘!我对不起你!”小宋见了母亲,再也忍不住眼泪,跪在地上便大声嚎哭起来,“娘,儿子不孝,害你跟我受苦了,呜呜……我好后悔啊!”
“儿啊,你又做什么了?”宋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见他哭个不住,也不拉他起来,直等他自己哭够了,这才命他说个明白。
小宋看看母亲鬓边的白发,想想一家子人今后连个房子也没得住,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胡乱擦了把眼泪,这才把今天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他内心懊悔不已,已打定主意不管母亲怎样打骂也绝不躲避,谁知道母亲却只是点了点头,问他道:“家里现在还有几十亩田,你口袋里又装着一百两银子,不如明天再拿去赌一回?”
小宋现在听到这个赌字就害怕,听老娘还说要赌,吓得立刻又跪下:“娘,孩儿今后再不敢赌了!”
“真不要赌?娘现在就可以把田契拿给你。”宋母见儿子终于悔改,内心总算安慰了几分,却还要再试探他一回。
“真的不赌了,我要是再去赌钱,您就把我的手给剁了!”
“不赌了就好!”宋母见他肯发誓再赌就剁手,欣慰地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先吃饭,吃完了娘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