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多佳人,春风多美酒。*
摘云如今已长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眉目清秀,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皇族的气息,用大臣们的话来说就是,当今太子已经越来越有太子的模样了。朝廷现在对这位少年挺看好的,所以少年一天到晚几乎都是劳累和忙碌的。也如之前一样,摘云有空便在桃花树下练武功,而此时苏葬也会如往常一样。
摘云舞的一手好的剑法,虽说不能像故事里的大侠那样,倒也招招逼人,招招凌厉。今日的摘云有一些奇怪,从早上到现在也从未停下过,摘云边舞边走向苏葬,落下的花瓣被摘云无情地劈成两半。
摘云一路舞到苏葬那边去,忽然一挑快要落在苏葬头顶上的花瓣,接着剑锋一转,闪着寒光的剑明晃晃指着苏葬的下颌:“我瞧,先生就是那网中央的人。”
苏葬顿了顿,一丢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不忙不急地喝了一口上了年头的好酒,道:“殿下?”
“你说朝中黑幕慎重,犹如巨网,而你就是观天下大势,在网中拉线的那个人。”摘云的语气算不上好,上好的剑又离苏葬更近了一步,“为我国立下大功的秦将军死了,这则消息本被我父皇封闭了,但不知为何泄露了,叛军大举进攻京城,兵部极其狼狈。”
在光滑的剑下,那张脸依旧带着人间的惬意,似笑非笑:“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陛下前阵子不是还查出了奸细来吗?据我所知,那奸细早就在前几日正午斩首了,又与微臣何干?”
“苏葬!”摘云咬牙,“前阵子父皇才刚刚办过百官宴,过了几天秦将军被父皇赐死的消息就泄露了。而且——而且,先生……先生那日没有去夜宴!而且,秦将军死的消息只写在给我的秘谕上!你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殿下可要知道……在这皇家之下,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苏葬放下了酒壶,把落在头顶上的花瓣给拿了下来,拿在手中笑道,“说不定……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侍从,都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奸细已死,按理并无泄密之理。况且关于秦将军这样的重臣死活去留的秘谕,并未留在任何人的手上,而是交到了越来越好的太子手上。而那日,他知道了军营里混入了奸细的消息,一直对苏葬的怀疑和气愤爆发了出来,忍不住去找了苏葬。
谁知道……谁知道苏葬一脸淡定还问他信他还是信谁!他忍住了火气,拿起苏葬喜欢的酒就喝了起来,喝了个大醉。他还检查了放在左袖里的秘谕,才放心下来。
谁知道,回宫后,他摸入左袖的时候,突然发现秘谕不见了!那时他气的差点就拿着剑去找苏葬了,不过后来却在右袖里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但是他明明依稀记得……他把秘谕放入的是左袖,怎么会从右袖里出来?喝醉之后,他睡了个大觉,醒来后,过了一会儿苏葬才回来,不得不怀疑。
摘云回过神来,看见苏葬平淡如水,双目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摘云一时间怒气冲天,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有气没有地方可以发泄。过了半天,狠狠然猛地收回了剑,踏着花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有一万个理由杀苏葬。
苏葬不过一介讲读,幼年时的种种,随便挑一件跟父皇一说,都可以让他千刀万剐,把各种残忍刑法给苏葬上一遍。
苏葬来自何处,又藏了什么,均无知。
不过,乱世之中唯一的光明大约就是摘云的父亲,虽生于乱世之中,却是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忙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自然没时间顾及一介小小文官。只是一直有人在传,北方抵抗敌国军队势如破竹,必定是朝中有内应。
摘云把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查了一遍,发现只有一个问题——无论是哪个地方,苏葬的资料,总是没有或者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名字。
这让摘云很心慌。
朝中黑幕深重,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然而如果顺着蛛丝马迹探查下去,摘云有一种预感,网的那头会坐着苏葬。
只是他毫无证据,苏葬又是他名义上的先生,如果没有任何理由杀了苏葬,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于是摘云开始收买朝臣,训练军队。他派人跟踪苏葬,跟踪的人回来说,苏葬大人每日退朝后,必定要去一个叫做花锦楼的地方寻花问柳。至于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很简单,青楼。
大概就是嫖/娼的???
摘云一口气上来又不下去,给了跟踪的人银子便打发他走了。
摘云收买了苏葬的侍从,侍从说苏葬大人日日回家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跑到厨房里叫厨娘做一些指定的食物,吃完倒头便睡,真胸无大志,国家之蛀虫。
摘云一口气上来又下不去,实在是憋得太久了,摘云爆发了。
他拷打了哪位侍从,侍从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苏葬真的是胸无点墨,有时吃饭都要姑娘一口一口地喂!十步之外都要坐轿子,蛀虫怎么可能会有造反这么高大上的想法?!
摘云忍着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兵书,愈发烦恼。他是除去皇帝最尊贵的人,太子。他为天下而活。苏葬活着,便是他的老师,教他武功秘术。苏葬死了,他心中便少了一大部分的隐患。要定苏葬的罪,必定是要有证据的。而那个证据,必定是要百姓认同的,是铁证。
是苏葬无法反驳的证据。
摘云略一思考,或许两相权衡,他并不那么想苏葬就这样死掉了。
大厦将倾,必然蛀虫如麻。大堤将决,必然白蚁遍布,岂能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直到后来,看青山绿水时,眼前总会浮起破城时的场景。
火光冲天,呼声凄厉。
“城破了!叛军入城了!陛下驾崩了!”
“国将不国了!”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侍女侍从均忙着逃命去了。
唯有一身淡淡的白衣轻轻伫立。
那是苏葬。
那是什么颜色的?
也许……是白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