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总算到了码头,下面一批人马吵吵闹闹又匆匆忙忙上了船,人和货把甲板上的出口全堵住了。
月一和老刘对望,默默提起警惕。
当夜,月一商蕊逸城和老刘都没熟睡,轻轻眯眼假寐。果然,有杂工迷糊起来小解的时候,周围隐约传来响动,船工脑袋还似觉在梦中,结果双眼先被强烈的亮光刺痛。
“啊!”
他仅仅发出尖叫的首音便被灭了口,对方一刀砍脖,果断狠辣。
默默看清这一切的她们,合上微咧的嘴。老刘压低声音说:“都小心点。”
陆陆续续地外面所有杂工都被控制住了,有反应激烈叫喊、哭诉的直接被一刀解决了,稍微安生点的被押在甲板上抱头蹲下,不敢看和说。
这是一群蒙面人,他们往工人们口中塞住抹布,反手绑着。三两蒙面人往货舱里去,然后抬出那些密封严实的木箱。此时船上短暂的骚动已经过去,周围十分安静,大船也在河上缓缓航行着,没了之前的火光和叫喊声,外表上看上去不过就是一艘普通的商船。
货仓里出来的几个人,隔着面罩瓮声瓮气说着:“东西没错,是那批。”
蒙面人的头儿微微打开一个箱子查看,月一趁机看到了一部分,那是一批金灿灿的首饰和昂贵的瓷器,仿佛每一个拿出来都价值连城。月一不识大多数,但有一个她知道——绿漆金钗。那是曾经在耶施闲话听来,一直被百姓津津乐道严府多么豪华的嫁妆中最厉害的一个,此时也无奈成为众多“人质”中的一个!
既然是严府的嫁妆,他们的目的地也在列分,不会是云盏的人吧?月一默默翻出云盏给的玉佩,紧紧捏在手里,希望能保全性命。
商蕊逸城在一旁问:“怎么办?”
这个情况出去也不行,对方人多,发出响动不宜,可是不出去躲也不是长久办法,迟早会被找到的。老刘滑溜,见势不好第一个猫着腰躲进了货仓一个木桶内,还贴心给自己盖上盖子。
商蕊怎么都看不惯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刘说:“一会肯定要搜查,你们也找个地方躲起来。”
逸城天真,“对啊!”
对个屁!商蕊说:“躲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只看运气,得想个对策。”
月一问老刘,“还有多久到列分?”
“估计就一夜,正午前会到。”
时间太长,她们被发现的几率很大,月一只好说出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办法,“我们下水吧。”
“你不是旱鸭子嘛?”
“没办法了,为了活命。”月一苦恼,生活中总是有些技能,即使你再不喜欢,关键时候还是觉得要是当初吃苦啃下来就好了,如今就不会如此难堪、走投无路了。
老刘第一个同意,“这是个好办法!”说着就从木桶里出来。于是她们一个接一个,慢慢靠近向上的楼梯,然后悄悄探出身子,紧接着灵活地一跃而上,先躲在一个能透过雕花窗户观察外面的地方。
“走着???等一下!”
谁知,外面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都给我找,找到人立马灭口。”
找人?
月一没敢抬头望,只透过旧木头的细缝,发现原来是那个被她们锁在地下船舱的小偷被抓了。他颤颤巍巍地站都站不稳,被这突发情况吓得哆嗦,嘴里说着,“大哥大哥饶命,我交过保命费了不是?怎么还???”
“谁跟你是大哥!”蒙面人提溜着他,示意旁边的人了结了他。看清楚这些人的意图,小偷手止不住地抖动,但是嘴快,“等等一下,我知道!”
他环视一周,有的只剩下尸体,有的还蹲在角落,但独独不见绑他的二女一男和老刘。他对黑衣人说:“有漏网之鱼!有两个姑娘、一个男孩还有一个老头子跑了,他们知道你们的计划,肯定会告密!”
“什么!”蒙面人头子往小偷这边看,小偷畏畏缩缩,但肯定地点头,表示没说谎。另外一个蒙面人走过甲板,随便拉扯一个船工老头,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月一商蕊和逸城,本就是年龄不大的三个少年,在众多年长的人中醒目很正常,再加上逸城晕船一事,她们给船上的人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杂工们都知道这三人确实不在已经被抓捕的人中。
可是老头子不愿牵扯年轻人,闭口不谈,蒙面人见此情况直接一刀咔嚓,把老人粘稠的血飙溅到身后的一个妇人脸上,妇人吓坏了,惊声尖叫,“啊啊啊,别问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蒙面人用弯刀挑起她的下颌骨,“说!不然这刀就戳穿你的喉咙,一???二···”他数着数一寸寸推进,眼看就要压破喉咙。
妇女边哭边说:“有有有,二女一男,还有个老头。”
再次听到肯定回答,说明他们确实有疏漏,蒙面人气愤不已,刀直接捅进妇人颈中央。于是妇人倒地,脖子上还插着被黑衣人嫌弃的废刀。
周围的人开始小声啜泣,场面哭哭啼啼、喧闹起来。
蒙面人的头儿扣扣耳朵不耐烦,“吵。”他伸出一根手指,手下们得令,然后这些甲板上的暂时幸存者便被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这些蒙面人再将他们随意丢下河,任这些尸体飘着沉着。
“找人!不能放过一个活口。”
船上除了月一等人,就只剩下小偷一人了。他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活下来的人,脸嘴对着周围的蒙面人谄媚。他们还需要自己,因为他能指认月一和老刘,但他的希望也被一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砍刀瞬间切断了。
对方轻轻松松,就像切块豆腐一样,小偷的头和身子就被拍到了地上,杀完后蒙面人边擦刀边说:“没用的废物。”
船上闹腾的这一小会,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连续不断的“噗通”声,那是蒙面人在抛尸。
月一一行四个趁机随着声响悄悄从后面潜下了水,憋着气在水里泡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水面上荡起的血越来越淡。月一不会浮水,愣是把肺都憋痛了才敢从水下起来。
“咳咳”,缓了挺久才恢复正常,幸好船快,已经走远。她环顾四周,小声呼唤,“商蕊,逸城,你们在哪?”
血在水里,在月光下,显得黑漆漆的,那些一个个废弃的身体像一坨坨垃圾,在水里沉沉浮浮。刚才有一瞬间血水不小心灌进月一鼻子里,很腥,此时鼻腔、咽喉,甚至眼睛都还十分不舒服,她难受地揉搓着。
听见她的呼唤,老刘也从水下冒起,“快把老头子我淹死了,呸呸,真臭。”
“你看见商蕊、逸城了吗?我们不都是一起下水的嘛,难道顺着水流被冲走了?”月一看到老刘稍微放下心来,边说着边像个傻鸭子一样往前拍打游动,“商蕊!逸城!你们在哪?你们快出来呀,别玩了!你们去哪里了?”
喊了好久也没有回应,月一有点慌了,老刘看不下去也帮忙喊,“喂,没礼貌的丫头和胆小鬼小子,你们在哪儿?”
可是呼唤持续了一刻钟,附近都只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一阵可怕的宁静。
“怎么会没有人呢?”
月一甚至去翻那一具具尸体,撩开他们的帽巾,查看脸孔。尸体有的沉下去了,有的就那样飘着。她看了这具去看那具,又恐记错了一般回过来继续看这具,结果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老刘说:“丫头,别找了。”
月一找不到尸体,忍不住失望的同时又说:“找不到人说明他们还活着。”对,活着!商蕊和逸城都会活得好好的。
“是的,你就这么想吧。”
终于月一拖着湿透、无比沉重的身体,倒进了河边的玉米地里,“哇”一下呕吐起来。之后她沉默着躺在地上,感受着眼泪静悄悄流进泥土里,她望着天,此时天上的月亮好亮好亮,可是怎么传下来的是冷冰冰的月色呢?她忍不住眼皮打架,想要睡着。
几乎睡了一刻钟,她惊坐起,看着四周,老刘在她身旁瘫着,拧搓衣物。一切的一切告诉她,今晚经历的都不是梦境,河水里静悄悄的、飘着的尸体也提醒她,现实的残酷。
不仅她的好朋友不见了,无名也没有找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
月一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她默默起身把那些还没有飘走的尸体都抬出来,在路边挖了简单坟冢,立了无字碑。
老刘在旁边安慰她,“那俩人我看都不是福薄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的东西???有缘一定能拿回来的。”
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月一不想理他,心里也怪罪着他。都是老刘,才让她失去了这么多,可是月一气到一半便累倒沉沉睡去了。
?????
屋顶上的黑瓦好似就要承担不起野草的重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继而砸到月一的脸上,鲜血淋漓。
这是月一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脑海中下意识想到的画面。她惊坐起,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此时一个衣服破旧、全身都是补丁的中年人说话,“想喝水吗?我这里只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只破碗,月一摸摸自己的衣服,之前沾了泥还没换,全身闻着挺臭,她礼貌接过水,“谢谢”。
中年人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民,不像是坏人。他说:“你的朋友去镇上了,说是天黑前回来。”
我的朋友?说的是老刘吧。
月一喝完水,答:“他不是我的朋友。”表情严肃,中年人没追问。
观察良久,实在没什么看的,屋内简陋,这里就是个勉强撑起的土屋,她问:“镇上很远吗?”
“不算太远,来回三个时辰。”
月一点头,老刘去镇上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