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应该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搭了一个手,小康“哼得”一声,车轱辘爬出了坑槽,越了坡,小康停下来,擦了擦汗,冲我会心一笑。
发现,劳动过后的小康是如此的帅气、迷人。汗水浸透过的皮肤,闪闪发亮,凑过去一闻,散发出古铜的香气。
我赶回家,提着早已准备好的饭菜去找小康。
小康蹲在屋檐下洗着脸,看见我来,他把脸盆一反扣,水泼在了地上,他拉着我的手,冲到了马路上。我们手牵手飞快地跑起来,身后传来小三断断续续的声音:“哥…。。哥,你…你不吃晚饭吗?”
“不—吃—了!”小康拉着我的手,欢快跑起来。
小康真是饿坏了。一回到瓜棚,他打开我的饭盒,嚼吧嚼吧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咕着嘴:哎,好吃,真香!
我在旁边提醒他:慢点吃,别噎着了。
小康停止了咀嚼。眼睛死死盯着我看,我纳闷之际,他突然把那张油乎乎的嘴凑过来:“涛子,你对我真好!”
这是一个酷热、有趣还充实的夏天。
吃过饭,小康要去芦苇坡下边的小溪洗澡。游泳不是小康的强项,那种农村固有的狗刨式泳姿,像只精力旺盛的蛤蟆,在那汪清溪潭中扑腾着,把水砸得咚咚作响。
在依稀可见的夜色,我只能光着身子在浅滩坐着,看小康的表演。我要他仰泳,他就会听我的话,在水中像只蠕动的小虫子,蠕到我面前的浅水滩,把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我会扑过去,抓他的露出水面一直在我面前晃动的宝贝。
小康哧哧一笑,用手撑于滩底,双腿浮出水面,任由我动作。
他的宝贝像个可爱的小精灵,随着溪水慢流的节奏,在水中荡漾。那一小圈细细的黑毛,一分一合在水里跳跃着。
那潭溪水是我和小康交欢新开辟的尽兴场所,成了我们俩尽情沐浴的浴场,我们在溪水拥抱着,亲吻着,做我们想做的一切。
也许是我们太尽兴、太投入了,忘乎所以,不知道周围的一切。当我们光着光光的身子从浴场爬起来,抖抖溪水,在溪滩的鹅卵石左右跳了跳,把耳朵里的水抖出,穿起衣服,嘻嘻哈哈准备离开时。滩边的芦苇丛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
没等我反映过来,听见一阵结结巴巴的声音。
“涛…涛子哥,你…你们洗完了?”
我吓一跳。
天呀,是小三。
他骨碌从芦苇丛爬起来,拉住我的手。我的脸毛焦火辣,刚吃过花椒粉般,不知如何作答。
小康跳了过来,用手撩了一下小三的脑袋。“你怎么跑这来了?”
显然,小康也没料到小三会来。
“爸…爸爸要我给你送饭。”小三被小康撩得咧咧趄趄,嗡着声音,傻里傻气回答。
回到瓜棚,小三不愿意回家,拉着我的手,说要留下来陪我们。我当然是答应的,小康也拗不过他,天黑,他还不愿送,只有同意。
小三睡在我和小康中间。
我用蒲扇为小三驱着蚊子。
“三三,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边扇着风一边问。
“吃…吃过饭就来了。”
“你一个人?”
“二妹送…送我到鸡公山脚。”
“二妹也来了?她来溪滩了?”我一听,慌了,忙问。
“没…没下来,她听。。听到溪潭有声音,要我…我去溪潭找哥哥…她…她就回家了。”
“哦!”我捂了一下胸口,舒缓一口。
“三三。”我转过身,轻轻拥抱了一下了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哎!”
“你在溪潭看见什么了?”
“看…看见涛子哥哥在洗澡。”小三傻乎乎地回答。
“还有呢?”
“哥哥(他是说他哥哥)也在…在洗澡。”
“还有呢?”
“别的没…没有了。”小三真是傻得可爱。
“三三,以后别老往这来,这里有野狼,咬人,哥哥忙,照顾不了你。”小康发话了,语气有点严厉,他敲了一下小三的头,转过身,睡去了。
半夜我醒过来一次,外面青蛙的声音有些此起彼伏,小康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揉揉惺忪的睡眼,蛙声平坦如一束灯光,亮亮地照在我的枕头上,哇鸣隔开了我的两种梦绪。
起身,小康已经不在瓜棚。
两只鸟雀在开始了清晨惯有的对白,吐字清脆,声腔缠绵,甚至有点滥情。
在云泉村,有两种声音是每天必不可少的节目,一是鸟鸣,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鸡公山顶时拉开了鸟鸣的序幕;一是蛙鸣,傍晚最后一缕光线越过鸡公山时拉开了蛙鸣的序幕。
我伸了伸懒腰。
小三还睡着,斜着身子,光着上身,穿着小康的大裤衩,小jī • jī暴露在裤衩外,破旧的小裤兜翻卷在外面,脸上还有点点的泥浆。
多可怜的孩子!
我鼻尖有点酸起来,伸出手,轻轻抹了抹小三脸上的泥巴,整了整他的大裤衩,把他的小jī • jī塞了进去。
小三醒了。他转过身看了小康睡过的位置一眼,再转过来,问:“我哥…哥哥走…走了?”
“恩!”
我把小三抱在怀中,紧紧搂着他,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小三,以后涛子哥哥带你玩,去哪涛子哥哥都带着你,好吗?”
“好!”
小三看了我一眼,笑了,嘴角一个小酒窝,和小康一模一样,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
这是我看到小三最灿烂的一次笑,也是最没结巴的一次回答,
十六
姐夫罗新华来了。
开着他那辆新买没多久的东风牌大汽车,还给我捎了辆崭新的永久牌的自行车,说是给我上学的礼物。
我知道,大姐又怀孕了,他这是高兴,他一高兴,就会给我买很贵重的东西。当然,我也高兴。想到以后上学,再也不用走路,我这心里高兴得,领姐夫去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小三跟在后面,也跟着咯吱咯吱地笑。我高兴了,他当然也高兴。
今年的瓜好吃,清甜爽口。姐夫大快朵颐地吃着西瓜,连连发出赞叹声。我家瓜不多,一般不卖。给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送一点,自己留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小康家的瓜更甜呢”我指了指小康地里硕大的西瓜。
“姐夫,你装一车回去吧,反正小康家的瓜就是种来卖的。”
我只是随便这么说一句,大姐夫有钱,小康上学又需要钱。没想到,姐夫真打算买小康家的西瓜。临走时,装了满满一车。给了鲍叔叔一笔钱,开着车嘟嘟嘟走了。
高兴的是小康。夏收结束后,他叫我去拆瓜棚,满脸的兴奋。
“涛子,我爸说我可以去上学了。”
“真的?”
“恩,我爸说,能把西瓜卖了,就用卖瓜的钱给我交学费。”
“卖西瓜的钱够吗?”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攒了不少钱呢,我放牛时在山上砍柴,凉干燥后趁着赶集担去镇上卖;我挖冬笋,村里老毕头不是收冬笋吗?八毛钱一斤,一个冬天下来卖给他一百多斤!我还帮别人干过小活,崔东哥结婚,我扛红旗,他给了我五块钱;杨福大叔盖新房,我为他挑了一个星期沙子,给了我四十元……还有,在你放暑假之前,我抓了一条毒蛇(我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来表达这条毒蛇的名字),还卖了18元呢!我的学费足够了,连二妹和小三的学费都够了。”
“小康,你真棒。”
我崇拜地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伟大了起来。
是的,生活中,很多困难和挫折都可以变成致命的刀剑,人的意志、毅力以及面对困难的信心很容易就会被折断、磨蚀。有时候,一个好端端的人,困难一来,他就立马消沉、堕落了,说变就变,没有前兆、无法意料,招呼也不打一声。
但小康能思考,虽然他只有14岁,他不是脆弱的,他一直都在追求,求温饱、求上学、求家庭和睦。就像鸡公山悬崖的芦苇,“咬定悬崖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自古以来,很少有赞美芦苇的诗句,但此时此地,我感到这首赞美山竹的诗句,却像是描写小康的风骨。他就像是鸡公山悬崖的芦苇,与松柏并肩而立,坚韧挺拔,直插云天。
鸡公山上悬崖上的芦苇是普通的,是平凡的。但是在这看似普通与平凡之中却蕴含着多么坚忍不拔的意志啊,就如我的小康!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坚持。
我定定地看着小康,感觉那么的幸福。因为未来我们朝夕相处趋势的相对明朗,一种近在咫尺可触及的幸福就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由自主唱起了放假前刚学会的流行歌曲《跟着感觉走》,在学校风靡一时,几乎人人会唱。
他是我的小康,我喜欢的小康,我喜欢的很棒很棒的小康,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小康。
记得,刚到瓜地准备拆瓜棚时,我们都有些怀念和恋恋不舍。一进瓜棚我们就跳上了木板,抱成一团,在木板上滚过来滚过去,把木板压得吱嘎作响。
我轻轻抚着小康的耳垂。他的耳垂大大的,很有福气的样子。小伟睁开半闭的眼睛,眯着我,那半熟不熟的小大男人的模样,简直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