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可是她也很清楚爱情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因为当你满眼都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你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看向另一个人的眼神,那种眼神,只有看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时,才会流露出来。

就在前几周,她亲身体会到了这种心情。那个叫做谭思晶的姑娘,本以为只是和她萍水相逢,却发现沈南征看向她时,那种深情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原本她想要就这样放弃了。可是她发现自己很难做到。这世上有很多的人,有人薄情,有人冷漠,也有人,会为了一个也许只是擦肩而过的背影而将自己陷入难以解脱的境地。

她便是后者。她从来不事张扬,遇见他之前,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与世无争下去,却发现自己对这段从始至终的单恋意难平。

她用了那么多的努力,可以出现在他的周围,为什么到了最后一步,却要眼睁睁地放弃?她不甘心,或许她想要赌上一把,在这个万家灯火,繁灯初上的年末,了却自己多年的心结。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走了过去,就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继续以原来的姿势保持着沉默。

她侧眼看向他。笔挺的鼻梁,更衬托出了他眉目间淡淡的疏离感。在这样一个静谧的环境里,他周身的气质,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

她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之前积攒的勇气好像在那一刻全部被收回,她有些后悔自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旁边,扰乱了他的安静。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话题,来打破这诡异都静谧。

“有事?”他的声音传来,带着冰冷的质感,但是细听却也很难感觉出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没有转过头来看自己,从始至终。林萍萍感受得真真切切,她觉得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那个……沈老师让我来问问你,还……还要不要过去。”

她把话说完,才看到他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越过她,准备离开。

“等一下!”

她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他。

沈南征转过了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她一咬牙,全当豁出去了:“你好,我叫林萍萍,是一名内科医师,之前跟着沈医生学习,很高兴认识你。因为我没有家人……所以沈老师邀请我到你们家里过年,希望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说完这段话,她看向他,他很有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后,一副逐渐了然的表情。

“是有一些不便,不过是我妈请的,自然是欢迎你来,你也不必特意问我的意见。”

“我……那我能跟你做朋友吗?”说完后她又慌忙补充:“听沈老师说,你象棋下得很好,我想向你请教请教。”

沈南征心想沈虹倒真是什么都往外说。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就有过小护士拦住他说向他请教书法,听说他的书法写得很好。

当时沈南征差点扶额,他也就上小学初中那会儿写毛笔字,参加市里的书法比赛或了几个奖,就能被沈虹拿来说了那么多年。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小时候尿床的事儿没被他妈抖出来。

他向前几步,走到她的跟前,低头看着她,“论下棋,老陈比我下的好,你要是想学,可以直接请教他,至于你说做朋友,”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有女朋友,所以要避嫌,你应该不会让我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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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南征有女朋友了?”程莹正在打游戏,那边陆一鸣振振有词地宣布着八卦。

“可不是咋地?你说说他也挺不容易的,回家过个年,第二天他妈妈就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沈南征的女朋友是谁,听语气好像还不太高兴。”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程莹半信半疑。

“骗你干嘛,这可是沈南征亲口说的,不过……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是谁。你说,难道是他叛变了思晶,所以不告诉我们?”

“呸,陆一鸣你个乌鸦嘴……哎哎,我怎么被打死了……你怎么打的游戏呀!陆一鸣!!”

程莹忿忿地关掉游戏,越想越不对劲儿。不是,刚才陆一鸣说什么来着,沈南征有女朋友了,而且还不是思晶?

难道老娘辛辛苦苦磕了这么久的cp终究还是毁在了黎明的前夕?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

先问问情况再说。

“喂?”我最近实在是闲得无聊,便拿起家里的毛线准备织个围巾,正织得起劲呢,程莹的电话打了过来,还是视频。

我腾出一只手来接通,那边是一张笑得跟太阳花似的笑脸。

我继续织着手里的围巾,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什么事儿呀,这么高兴?”

“没什么没什么,你在忙什么呢?”

我把手里的那一大团毛线举起来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等她自行领会。

“这是给我织的吗?”她眨了眨眼,笑得格外灿烂。

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我都不忍心告诉她这是我给自己添置的。

我妈前几年因为生病在家没什么事,便喜欢织个围巾,手套,帽子什么的,说是打发时间。她给我爸,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织了,就是没有我的。

我开始还忿忿不平,问为什么没我的份儿。

我妈淡淡笑了笑,开口,你们年轻人,不都是喜欢那些看起来好看,华而不实的东西吗?怎么,也看上我织的东西了?你要是想要,自己织一个你喜欢的吧。

我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第一次意识到,爸爸妈妈老了。

有一个叫做代沟的东西,横在我们跟前,让他们与我们的世界有了一个间隔。

你很难消除它,只能不断地努力,慢慢缩短它的距离。

也许在一针一线中,我能感受到她的心境吧。

“不是给我织的,那你说说,是给谁织的?”那边程莹不依不饶。

“我自己。”

“谁信呢,是不是给你的心上人织呢?”她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哪来的心上人,我要是织出来你不嫌弃,那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我怕她继续说下去,索性这样开口。

“你最近跟沈南征联系了吗?”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问。

“他吗?最近没有联系,或许,他有别的事情吧。”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她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真的没有联系吗?”

“真的没有啊。”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程莹也不像是喜欢刨根问底一再确认的人,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怎么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程莹左右挣扎了一会儿,可是终究还不是一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正在织毛线的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扎在了我的左手食指上。

针头一点也不锋利,可是我觉得我的手好疼。

可能我的手还不是最疼的,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我似乎听不到程莹那边说的话,手机屏幕像是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我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张张合合。

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我开始暗暗懊恼自己的愚笨。

嘴上最不愿意与人示意的感情,藏在心里面,被捂得热热的,然后,突然就被浇了一桶冷水。

是彻骨的冷,还有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将它拿出来,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寒冷将要来临。

人都喜欢逃避,越是在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时候,越是能想到那些记忆里掩埋的美好。

我总是不愿承认,重逢时的心跳,丝毫不亚于最初。

那个人,他在我所有的情感里,占据着半壁的江山。

可是在这个热闹的年关,我们还是要这样走散了。

终究还是后知后觉,为时已晚。

“哎,思晶,你还好吗?”那边程莹似乎敲了敲手机,担忧的神情就要溢出屏幕。

我刚才应该是很失神吧,我应该控制住的,可是对我来说,太难了。

“我没事,那要恭喜他了。”我开口,觉得说话的那个声音,不像是我的。

“晶晶,你别难过……”那边程莹有些束手无措。

我努力给她一个宽慰的笑脸。

眼前浮现出这半年来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教学楼时戏剧性的重逢,后来在陈教授办公室的相遇,看他打篮球时的点点滴滴,医院里的相互照顾……各种各样的他,无论是酷酷的,傲娇的,亦或是冰冷的,嘲讽,误会,相视一笑,互相安慰,新年祝福……相继涌上心头。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迟钝也好,自己的懦弱也罢,都已经过去了。

电话挂断后,我还是没忍住哭了一场。手里织着围巾的时候,泪就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上,最后还是我跟自己说,就哭这一场吧,没有人知道,就当是给这场无疾而终的单恋的告别。哭过之后,就带着祝福,远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