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仙没有先跟她解释个中缘由,只是搬出来了百年前那场大战。
“在那个时候,”祁仙比量了一下,一张俏脸上露出了几许沧桑之意:“我们妖族其实是隐隐站在顶峰的,东方有金乌赤凤孔雀,南海有玄龟大鹏敖龙,北域有紫翎清音扶绥。”
他顿了顿,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一样,颤巍巍的叹道:“明明那个时候,我们妖族实力强悍,那个时候——”
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紧接着脸上表情有几许怪,随后他人坐了下来,祁仙抬手捏了捏眉心。
“别见怪,这是我爷爷。”
荼苦苦呆愣愣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跟你爷爷……在同一个身体里?”
“如你所见,的确是这样,他神魂微弱,只留了一缕神魂在我识海里,若不是主动谈及当年的事,他也不会出来。”
荼苦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就感觉好多事情都在引她去了解当年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如何,荼苦苦并不想管。
她只是一个试图打破配角人设枷锁的二十一世纪宅女大学生而已,一没想过做些主角逆天改命的事,二没想过去做个主角。
成仙并不是她想做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能拥着一颗凡心,秉持着自己的道心安稳于现在,安稳于以后。
简单点说,活下去,安安稳稳照顾好自己就行。
于是她主动岔开话题道:“你爷爷方才说‘我们妖族’,你不是鬼修吗?”
祁仙反问道:“你听说过鬼修还会生孩子的吗?”
喔,这个倒是没听说过。
祁仙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原本是妖族中清音殿主的直系,但——”
“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荼苦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确认似的问了一遍:“清音殿?青灵山旁边那个?”
祁仙少年傲娇的偏过头去:“自然不是,我们妖族的清音殿,他们人修哪里比得上,继续听我讲,别打岔。”
荼苦苦坐正乖乖的了。
“我们的确是妖修,我爷爷是那时候半脚踏入化人境的大能,但魔域来犯,这人间重洗时那时候我才不过堪堪化形,所以就一命呜呼了。”
“之后醒来时修仙界已经大变了样子,我也成了一个四处飘荡的鬼修,见证了很多地方的厮杀,最终人修求助了妖修,这修仙界才保了下来。”
荼苦苦有些惊讶,这些陈年往事她是没有听付启科普到的,他说那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不是什么时候?
如今想想付启的一些话,荼苦苦就觉得迷惑了。
的确,这感觉很怪。
祁仙还在那儿讲:“但是人修背信弃义,他们将魔域封进温岭山以后就断了妖修的后路,连同妖修一块算计了进去。”
又听到了不得了事,荼苦苦歪了歪头,这已经超过她预知的剧情了。
祁仙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上又透出那种经年沧桑:“我们在温岭山那场战斗,是最后一战,先古的神兽陨落了,辰星掉了,北域崩了,很多老朋友都已经安置在地底下好几年了。”
“这对妖族与人修来说,本该是迎接一个太平期的时候,可是人类的贪婪自私,直接出卖了妖族。”
他笑的颇为僵硬,但恨恨道:“他们以为温岭山会毁了魔域跟妖族,但他们错了,魔本就死不了除不尽,此番温岭山封印松动,人修已经慌了。”
听他俩给自己来的这一科普课,荼苦苦被诸多消息砸懵的同时依旧不忘初心的问了一句:“所以,你这般大费周章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祁仙将他爷爷塞了回去,眼眸带笑:“这几百来,唯一出现的花妖扶绥本体便是白莲花,我们现在怀疑你是她的骨肉。”
扶绥?扶绥又是谁?
荼苦苦原地裂开。
“扶绥是北域里唯一的仙,北域那个地方邪门呢很,它自成一方空间,甚至与山河龙陵一样,都拥有灵智,自从那场大战结束后,北域就自封了起来。”
“这妖族在温岭山是生是灭还尚未可知,鬼界夜衍泫又下落不明,人修又极为不靠谱,如今想来,若我们去北域走一遭或许还有机会保得住自己。”
荼苦苦觉得祁仙这俩人是多半不正常了,身份一事还待另论,就起码北域这个地方,她不接受。
北域是哪里?
顾名思义,一直往北走,传闻在修真界边缘处有一道水波屏障,这边是烈日炎炎,穿过去那边便是漫天飞雪。
付启那些藏书里也有对这些偏僻特殊的地方记载的书籍,可是荼苦苦看的甚少,不过还好,北域这地方她也是知道一点的。
无良作者挖的坑太多都没有填起来,导致这书中很多地方都是一坑一过,根本没来的及填就写到了尽头。
列文虎克选手荼苦苦在线送吐槽。
荼苦苦指定是不要跟祁仙去的,想定了注意,她心境反而稳了下来。
祁仙看着人畜无害,到底是个老油条,去北域本就危险万分,还带她一个“疑似扶绥之女”的弱鸡前去,定然是没什么好事。
可是逃,怎么逃就是个问题了,这地方诡异的很。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问道:“既然都在同一条船上了,那问一下这什么鬼地方,没问题吧?”
祁仙笑了笑,摊开手道:“鬼界的不渡河,不渡恶人不渡凶魂不渡恶鬼。”
而另一边,乌苟寿正站在船梢一动不动。
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是很重要或许也不太重要的事情吧。
烈日炎炎,他晃了晃头,用左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现在并不是想这个地方,他得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眼前是一座如炽热的火山,整个山体都在燃烧,但乌苟寿只是扎紧了些右手臂上的绷带,一顿不顿的往这寸草不生的火山上走。
这火邪门的很,寻常法器越不过它,甚至撅下一块儿石头扔进江河湖泊它都在水底烧上几日。
这里是妖族火凤的栖息山脉。
火凤自那场大战后或许在那场大战前就已经没有了的,但是它们栖息的山头却因为常年累月沾染了妖气,周围的事物也开始变得不寻常起来。
哪怕火凤一族消失已久,这山上的凤火依旧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
乌苟寿是来采一味药的,因为他爹说要用这药入引,给自己治病的。
萧家家主平生何等风流,带回的私生子起码能堆满他两个主院,可是在这其中,唯一扶正了的,就是他乌苟寿。
萧嘉年曾跟他说,他娘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最爱的女人,可惜那时候他俩有缘无分,他娘生下一个他就撒手人寰。
乌苟寿信了。
那时候他才几岁。
孩童的天真总是往一切美好的方向而去,哪怕过程出现了偏差,他们也能适当给自己一些安慰,然后选择继续相信。
可是后来为什么就不信了呢——
乌苟寿想不明白,一向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露出来点迷茫。
可能是有些东西越长大反而越看开了吧。
萧嘉年一共对外界认可了三个儿子——斯拉,他脚下摔了一跤,原本折了的右臂此刻又狠狠摔在了地上,他痛苦的卷起身子,呜咽了一声。
为什么认可了他呢,因为他是修为最高被外面成为风度翩翩的二公子的人啊。
没了这身修为,他那个长眠于地下的娘亲或许就不会被萧家家主记起,往日的青梅竹马算的了什么。
蜷缩在地上的乌苟寿笑笑,他痛了一会儿,发现能忍后,干脆放松了身体,仰面躺在了地上。
身子底下如火芒在背,身上的水都要被烤干了,但他还不是那么想爬起来。
起码现在不想。
迷迷糊糊间,乌苟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个宫殿里躺了许久。
宫殿不算很大,装饰也算不得什么富丽堂皇,除了前面那些印着蛟龙图案的柱子看起来还挺像个模样以外,墙上挂着的壁画与每个头顶花花绿绿的指示牌匾都让人欣赏不来这风格。
乌苟寿很快的就发现了问题。
他出不去了。
这大殿跟有鬼一样,无论他拿法力怎么轰,拿符纸怎么炸,这大殿的墙壁地板在短暂的破损后又会接着恢复如初。
哪怕是那摆起来的画………
他正待放弃时,他看到了一头……蛇?滑了进来,立在他身前。
“帮我个忙。”
他说。
乌苟寿在这之前已经很少见到过妖族了,修仙界也是一样。
要么是刚开了灵智的妖族,要么是刚刚化形的妖族,那些大战后说是闭关的妖修其实都已经不不见了踪影,他大概也是能猜出一点,只是如今忽然看到这种……
这种成精的大妖,乌苟寿还挺稀奇的。
乌苟寿皮笑肉不笑道:“你是谁,这忙还能说帮就帮不成?”
那蛇妖顿了顿,吐了一下芯子,抬起眼道:“你差点被烤干在凤山,是我把你带过来的,按你们人类的想法来说,你要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