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方园瞧见她一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笑了笑,上前,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殿下,您吩咐我要的东西。”
夏晚安接过,一边掀开一边问:“什么东……”
方园还没阻止呢,就见夏晚安话音戛然而止,接着便‘啪’地一声,盖上了盒子,白嫩嫩的脸上还有点惊慌。
不由失笑,“殿下当心。”
夏晚安心虚地朝左右看了看,见着前头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娟秀还站在那里。
便将盒子塞到白芷手里,笑着上前道,“姑姑,那我就走啦!您跟皇祖母说,我一定会给她带云顶寺最好的重阳糕的!”
娟秀轻笑,点头,“太后让您一定要小心,莫要顽皮,早些回宫。”
“哎呀,就京郊嘛!又不是多远的地方。让皇祖母别担心!”夏晚安笑着答应,“那我走啦!你们别送啦。”
李桂儿在旁边行了一礼,笑,“恭送殿下。”
嗯。让父皇也别担心,有方园在呢!我不过三五日就回了。”
是。陛下说,对外只说公主这几日身子不适,长乐宫也不许人探望。没让人知晓您的行踪,这样安全些。还吩咐殿下,务必要跟紧方大人,莫要自作主张,也别暴露了身份,引了歹心之人注意。”
“我知道啦!你们快别在这待着啦!不然人人都要知道我要出宫去啦!我走啦!红杏,长乐宫就交给你了。”
夏晚安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云顶寺,哪里还能跟这些人再多寒暄,领着白芷几人,就上了殿外那座不起眼的蓝帘马车里。
长乐宫前,红杏、娟秀、李桂儿躬身行礼。
家丁打扮的方园坐在车头,扬起马鞭。
“嗒嗒嗒。”
马车便行出了深深高墙之外去。
飞云宫前。
黄启福弯腰赔笑站在门外,问:“国师大人,马车随行已经备好了。”
今日穿了一身玉白宽袍的韩经年,愈发显得出尘冷然。
转着念珠,淡淡道,“无需车架随从,有劳费心,都撤了吧!”
“可这……”
黄启福脸都快笑僵了,才得了这一句冷淡的拒绝,“是陛下吩咐的,您一人出行,陛下担忧您的安危,还是……”
话没说完,元二背着个小包裹,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师父,都收拾好啦!可以出发啦!”
韩经年抬脚便朝外走。
黄启福忙跟上,“国师留步,至少带几个人,也叫陛下安心。”
韩经年却似没听到一般,径直往前。
黄启福还要再说,后头跑来个小内侍,“黄总管,陛下吩咐,九公主身子不适,近几日不许宫人随意出入搅扰公主休息。让您紧着吩咐下去。”
前头,韩经年的脚步一顿。
后面的元二差点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抬脸,就瞧见师父朝某个方向看了眼。
他跟着也看过去,只看到高高的宫墙,“师父,您看什……哎?师父,等等我!”
……
深宫中的某处。
药味浓郁的宫殿内。
低弱的咳嗽声频频响起。
“夏晚安出宫了?”
“是,一个时辰前乔装走的,据说是去云顶寺祈福,御前侍卫统领方园亲自跟着。”
他对这个小野种,倒是一直护得紧。咳咳咳……”
“娘娘,快别动气。”
去,叫我父亲来,我有事要他去做。”
“是。”
药味散开,露出一张苍白又枯瘦的脸,她靠在床头,看窗外灿烂的花枝。
慢声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怪不得旁人,咳咳……”
……
京城的西郊大台山,是当年大玥朝太祖皇帝围攻京城时,大军驻扎过的山脚。
据说,当年扎营二十里,声势何其浩大。
而太祖皇帝,本是想要以大军进城,大肆劫掠,犒劳三军的。
却偏偏在进攻的前一夜,自那大军扎营的山上,下来一个老和尚。
求见了太祖皇帝,说了一句话。
太祖皇帝竟然熄了劫城的念头,转而派战使前去,劝服了前朝昏君,主动开城投降!
当年那老和尚跟太祖皇帝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这云顶寺,从此以后,却成了福量无边功德无限的大佛修之处。
纵使位于山顶之上,可自大玥朝建朝以来,那香火,可都是顶旺之极的!
夏晚安靠在软榻上,撩着窗帘看那越来越近的云顶寺,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青梨在旁边瞧着她高兴,自然也开心,笑着问:“殿下,何事这样欢喜?”
何事这样欢喜?
夏晚安的眼前浮现了那个唇红齿白,笑起来让她连命都舍得给了的大和尚。
猛一捧自己的脸颊,“哎呀!别问了!”
竟是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情态!
惊得白芷和青梨当即对视一眼。
倒是旁边沉默了一路的紫丹,低声开口,“殿下,奴婢知错了。”
夏晚安脸上的羞意散去,抬眸看她,“你又怎么了?”
紫丹跪在马车里,脸上浮着明显的懊悔愧疚,“奴婢前几日,不该说殿下冷心冷情。慈宁宫那日,六殿下骂您的话,青梨都跟奴婢说了……”
夏晚安失笑,摇了摇头,“你说得也没错……”
“不!奴婢错了!”紫丹俯身下去,“请殿下责罚!”
夏晚安无奈,看了眼青梨。
青梨会意,拉了把紫丹,笑道,“行路也有段时间了,到了大台山只怕都要晌午了,咱们去问问方统领,是紧着上山,还是先在山脚下歇一夜……”
话没说完,夏晚安在旁边急急道,“跟他说,我要今日上山!”
紫丹抬头,认认真真点头,“是。”
便掀开帘子去外头问方园了。
车里。
夏晚安忽然想起先前方园给她的盒子,吩咐白芷找出来。
打开一看。
一柄小巧的匕首,躺在盒子里。
白芷一惊,“殿下,这是……”
“嘘!”
夏晚安看了眼车门外的青梨和紫丹,将那匕首拿出来,轻轻一拔。
一道寒光顿时从那刀鞘中射出!
“好刀!”夏晚安惊叹。
白芷却在旁边看得胆颤心惊,“殿下,这是什么?方统领怎么会给您这样的东西?您可千万小心些,别伤着自己了!”
夏晚安看她吓得脸都白了的模样,心下轻笑。
前世时,白芷拿着刀护在自己跟前,一刀捅伤了文景胳膊的模样,何其勇色!
将匕首收进袖子里,轻声道,“我拿着玩儿,你千万别说出去哈!回头我让方园也给你寻个好的。”
“奴婢可不要!”白芷连连摆手。
又听夏晚安问:“我的那盆魏紫呢?”
“好好收着呢!您放心吧!”白芷道,又问:“殿下何故要带着一盆牡丹花去云顶寺?可是要送人么?”
送人?
夏晚安轻笑,却没回答。
翻了个身,又去掀帘子看那远处藏在大台山的山顶,云雾缭绕下,什么都看不见。
可夏晚安知晓,那仙境一样的地方,有一座漂亮极了的寺庙,名叫云顶寺。
云顶寺的后面,有一座小草庵,里头,有个同样漂亮极了的大和尚,垂眸时,若静潭冷月,展颜时,若星辰光海。
喜欢穿一身素青的僧袍,转着念珠,念着经。
被她逗弄时,会红脸,会一本正经地躲开她,还会朝她笑。
还会……还会说她戴花,却比花娇呢!
再次掩不住地弯了眼。
这时,就听方园在外道,“小姐,若是今日就要上山,就得加快行程了。您可受得住么?”
“受得住!快!”夏晚安笑着答应,“马儿快跑呀!”
外头方园闻言轻笑,一甩马缰,马蹄轻尘而去。
掀开车帘进来的紫丹和青梨,抬眼便瞧见夏晚安雀跃的模样。
再次感受到了她真切又欢喜的心情。
青梨笑着问道,“殿下这样子,不像是去祈福散心的。”
夏晚安笑:“那像什么?”
“嗯……”
青梨想了想,笑,“盼相见盼相见,相思藏不住。”
说完,就见夏晚安呆呆地看着她。
旁边的白芷轻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那是说的女儿情,殿下是去祈福的!当心叫外人听去了,到时带累了殿下,你要如何请罪?!”
青梨顿知失言,刚要告罪。
夏晚安却笑了,“青梨这是有心上人啦?”
“我!”
青梨顿时涨红了脸,立马跪了下来,“奴婢绝没有这个心思,殿下恕罪!奴婢再不敢乱说了!”
“哈哈!”
夏晚安大笑起来。
白芷和紫丹也掩唇轻笑,引得青梨又羞又恼。
如莺声笑音,自马车传出,由那秋风送开,融在了两边渐黄的草木树叶上。
方园浅笑,再甩马缰,扬蹄奔远。
秋光一片,秋空爽气。
官道边上,一片枯黄树叶翩然落下,落在了树影底下,淡然盘坐的俊美男子的手边。
元二捡起那树叶转了转,朝前头看了看,问:“师父,咱们是连夜上山,还是等到明日一早再上山啊?”
垂眸静冷的无机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他,站了起来,“今日上山。”
……
皇宫之中,上书房内。
景元帝将手里的折子放下,对赵庭雨道,“国师这阵子刚住进宫内,只怕很有些不适应,朕给他安排的宫人和随从一律没要。
你看,朕这般强迫国师住进宫内,是否会坏了国师的庇佑之气?”
赵庭雨已经年过半百了,听到景元帝的话,笑着躬了躬身,“皇上过虑了。”
“嗯?何意?”
国师是什么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当年能一刀斩了赵芳项上头颅之人,便不是什么软绵性子,若真是不肯,陛下就算强迫,他也必然是不能答应的。”
嗯……有道理。那为何,却还是与朕这般生疏?”
“陛下。”赵庭雨又行了一礼,“恕臣直言,国师,那是方外之人,虽修的俗家之身。可到底是绝心绝绪,无情无欲。不与众生善恶为交,才是无量佛心中慈悲啊!”
景元帝若有所思,“你倒是有几分禅悟。”
微臣不敢。”赵庭雨微笑。
景元帝又皱眉,“可国师若真这么不近人情,朕之后要办的事,要交给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啊!”
“陛下是说……”
“景元八年。”
赵庭雨一震,抬头朝景元帝看。
景元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