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拨回七个小时前的韦恩庄园。
呼呼大睡一整天,午餐晚餐都没赶上的迪克终于在七点四十醒了过来。
但他不是睡醒的,也不是饿醒的。
而是被臭醒的。
在一股类似马桶堵塞的恶臭蹿进他鼻子之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迪克一瞬间以为是稻草人带着新型毒气入侵,立刻从被窝里坐起来,捏着鼻子警惕地一扫房间。
然后发现厄苏拉正蹲在窗边,专心致志地用电磁炉熬制着什么。
她穿着件奶白色的翻领毛衣,扎了个松松的丸子头,珍珠粉的发夹在灯光下泛着碎光,垂眸盯着锅里的东西,皱了皱鼻子,似乎在评估什么。
原来是他家小熊在做毒气实验,那没事了,他可以堵住鼻子,用嘴巴呼吸。
迪克安心地躺了回去。
三秒后他清醒过来的大脑给了他一拳,他从床上爬起来,谨慎地问:“厄苏拉,你在做什么化学实验吗?”
厄苏拉迅速扭头,露出一个相当开心的笑容,好像她一直期待迪克醒来。
她指指电磁炉上的小锅,又摸摸肚子,对迪克眨眨眼:我买了中国食材,给你做顿晚餐。
妹妹亲自下厨给我做了饭!
迪克立刻十米冲刺来到电磁炉旁边等待开饭。
现在的味道一定只是暂时的。他努力说服自己。等会儿就好了,中国可是美食之乡,他们有句老话不是先臭后香吗?
兄妹二人都喜滋滋地等待着晚餐出锅,一个想着“提姆一定馋哭了”,一个想着“1000金币在冲我招手”。
但是欢欣鼓舞的迪克在闻到越来越重的臭味开始坐立难安。
等到厄苏拉用筷子给他盛好这个应该是中国米粉的东西,把瓷碗端到他面前时,迪克已经面如土色。
迪克:“厄苏拉,你从小到大……都吃这种东西吗?”
厄苏拉:“……?”
等等,大哥好像误会了什么?
厄苏拉连忙摇头摆手加竖大拇指表示自己吃得不错,但这一次迪克好像完全没搞懂她的意思。
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泪光。
厄苏拉:……我的妈。
系统忍不住了:“格雷森先生看起来跟个路过被踢的小狗一样。”
在厄苏拉一脸欲言又止的注视下,迪克凝视那碗散发着剧烈酸臭味的中国米粉良久,深吸一口气,拿起叉子,埋头吃了一口。
这都是为了他妹妹……嗯?
软硬适中的米粉碎在齿间,一股恰到好处的酸辣唤醒味觉,没尝过的独特香料味开始攻击他空空的胃。
闻起来臭如粪坑的米粉到了嘴里居然十分美味,这是什么神奇的东方法术?
迪克瞪大眼睛,顿了顿,又吃了一口。
他原本灰败的脸色又恢复了光泽。
厄苏拉看着迪克二话不说把那碗螺蛳粉吃得一干二净,汤都不剩,葱花也没放过。
……她分不清大哥是在给她捧场还是真的被螺蛳粉征服了。
吃完过后,迪克已经闻不到一点臭味,一种饱餐的幸福感从内向外蔓延着。
他重重地松了口气:“我感觉好多了。”
天神啊,他还以为厄苏拉从小都吃着什么毒气食物长大,生存环境比在哥谭还恶劣。
迪克立刻对妹妹的厨艺开始了狂轰滥炸式的赞扬,厄苏拉被他一堆溢美之词砸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甚至有点心虚。
……其实她之前还有点担心迪克闻到螺蛳粉的味道会对她好感下降呢。
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有人猛地推开门。
戴着口罩的提姆站在门口,谨慎地向里张望,眉头紧锁:“厄苏拉快出来,迪克的马桶炸了!”
喜讯,她有钱了!
噩耗,她的钱还不够升级语言技能,单个技能升级包(一次性升两级)要2000金币。
可恶!
厄苏拉在堆满玩偶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小时,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忍不了了!既然现在没有新的任务,那她今晚就要去冰山俱乐部把钱搞到手。
系统:“您不用睡觉吗?”
厄苏拉把下午买的假发拿出来套在头上,迅速翻出件黑漆漆的大衣(便宜货),对着梳妆镜看了半天,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淡粉色的小熊口罩。
“你们这些洋AI懂什么,凌晨正是我们东亚年轻人奋斗的时间,我的特长就是每天两点睡也不会死。”
“……那您投胎到夜生活丰富的哥谭实在是对口就业。”
厄苏拉白了空气一眼:“我没找到那地方在哪儿,我能进去吗,还有你说的新手保护到底是什么?”
系统:“您放心,我会引导您顺利抵达任务地点。至于新手保护,您可以理解为一些小小的东方法术。”
厄苏拉有点不满它卖关子,但现在有个更要紧的问题需要解决——韦恩庄园距离市中心至少有二十公里,她该怎么走出去?
……真麻烦,要是能变成蝙蝠飞就好了。
系统早已做好准备:“韦恩先生为您买了一辆保时捷跑车,可以自动驾驶,用您的声音就能解锁。”
厄苏拉惊讶极了:“什么时候买的?他不是说等我拿到驾照再买新车吗?”
系统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下:“韦恩庄园下午举办了一场临时车展,参展要求是车得禁得起碰撞——我猜这是他为您买的练手车。”
回到现在,凌晨两点半,冰山俱乐部。
雪花形状的水晶吊灯洒下梦幻的灯光,舞池那边的喧闹声一阵接一阵,厄苏拉坐在设计成冰川外观的吧台观察四周,不由得有些忧郁。
她不敢露脸,戴着口罩坐在角落里,小小地叹了口气:“我没找到任何一个适合搭讪的人。”
只能说,这个俱乐部里的每个人都不能招惹,无论是穿着随意的还是西装革履的(还有奇装异服戴头巾的),举止粗鲁的还是风度翩翩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来消遣的。
她倒怀疑这里是什么官方默许的灰色中转站。
厄苏拉皱起眉头:“这里是不是哪个□□老大的地盘?你给的那张名片到底是谁的?”
那张哑光黑色名片风格极简,金色镶边,玫瑰花纹,右下角署名仅写着“I.A”。
系统仿佛在装死。
厄苏拉还想再问,有人在她旁边慢悠悠地坐下,用温和的声音对另一头的调酒师说:“一杯百利甜(Baileys),谢谢。”
这里这么多空位,一定要在她旁边落座。
她迅速紧绷起来,微微侧过脸,默不作声地看向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然后就有点儿挪不开目光了。
系统终于开口:“您觉得他长得不错?”
厄苏拉纠正了它:“这不叫'不错',这叫英俊。”
……还是那种有点柔软又破碎的英俊。
英俊的闯入者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西装,圆墨镜遮住了眼睛,随意地扯了扯领带,手指跟着音乐漫不经心地敲击吧台。
“先生,您的百利甜。”
“谢谢你。”
他仰起头,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厄苏拉看见调酒师在他的酒杯上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等连抛几个媚眼但没得到回应的调酒师遗憾地回到岗位后,厄苏拉眼珠一转,准备发力。
要是家里人知道她半夜离家,跑到这种地方找人搭讪会是什么反应——阿尔弗雷德大概会报警。
厄苏拉有点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她身旁的人应声转头,他戴着墨镜,厄苏拉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对方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下来,冲着她的方向歪了下头。
厄苏拉不开口,对方也不开口,只有欢快的音乐声在安静中变得有些失真。
厄苏拉:“………”
对方:“………?”
……原本还有点暧昧的氛围在长久的沉默后变得古怪起来。
厄苏拉受不了了,转过头去,不太高兴地鼓鼓脸:“他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说我光看着别人就能搭讪成功吗?”
……她发誓她刚刚已经很努力在动用自己的眼睛了。
这人自己跑过来坐下,跟她对视又不说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是看不见吗?
系统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要不要看看他脚边是什么?”
……嗯?
厄苏拉疑惑地扭过头去,看向对方的脚边。
一根黑色的盲杖安静地立在那里。
——他真的看不见。
舞池那边的音乐声盖住了对方的声音,她没发现他是拄着盲杖过来的。
厄苏拉:“…………”
她把媚眼抛给了盲人!还埋怨人家不理她!
厄苏拉的脸陡然烧了起来。
系统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轮到您露出一种睡前想起这事都要给自己二十拳的表情了。”
厄苏拉咬了咬嘴唇,瞥了对方好几眼——他完全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轻轻晃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厄苏拉闭上眼睛,不由得有种淡淡的死志,她无声地对他道了个歉:对不起,没注意你是盲人。
说完就把脸埋进手里,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诧异地挑了挑眉。
厄苏拉没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哑巴找瞎子搭讪,多么精彩的剧情啊!
旁边的人似乎挪动了位置,冰块清脆的碰撞声敲击耳膜,片刻后,她听见对方的询问声。
“抱歉,女士,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打扰到你了吗?”
厄苏拉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似乎很担心打扰到了她。
厄苏拉使劲摇头,但是他看不见。
可她又不能说abandon、brother、car!
看着对方因为得不到回应逐渐复杂的表情,厄苏拉都快炸毛了。
F*ck!
系统锐评:“有种八旬大爷逛红灯区的无力感。”
一直得不到回应,对方沉默半晌,翘起的唇角恢复成直线,再次平静地道了个歉,转过身去,似乎打算拿起盲杖离开。
好像那种没人要的可怜小猫。
在理智做出决定前,厄苏拉的身体先做出反应——她抓住了他的手。
对方被她吓了一跳,微微张大嘴巴,满脸愕然。
但他没有抗拒,而是就着厄苏拉的力道靠近了一点儿,顺从得就如同害怕自己的挣脱会伤到她。
很漂亮的嘴唇。厄苏拉开始瞎想磨灭尴尬。上唇的弧度很优美,唇峰标准,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可爱。
系统很激动:“韦恩小姐得一分!”
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杰森的脸色臭得无以复加。
……她对那个瞎子就这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