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快承认吧,你就是她

景元化歪坐在上首,饶有兴趣看着门外。

珩玉真人正襟危坐,喋喋说了半晌,见师叔毫无反应,眼神早已飘向别处,不由心口一噎。

“师叔既然答应回程,宗门是该早做打算,将东西都准备着。”

看顾法宁端着托盘在门口踟躇,景元化心?情爽快,随口答应:“行?了,就照你说的办,将我那琉光峰的宫府洒扫干净,杂役一个不要,除了前?三日,其他杂人杂事少?来烦本君。”

师叔终于松口,珩玉真人惊喜,连连应是。

“还有件事。”景元化随手敲着雪青玉案,“把琉光峰的禁制解了,别以为前几年元气大伤就能让你们随意打压,现在是赤霄宗求着本君上门!”

珩玉真人一顿:“弟子明白。”

景元化也没指望珩玉能在赤霄宗有多大用场,珩玉向来无心?宗门庶务,不喜广游结交,连为了个女人,和灵华宗掌门打架打到修真界人人皆知的昇阳子都不如。

此孽徒早年修凌霄剑的资质心性,还能让他高看一?眼,现在看来,实在是英才折翼,竟也荒废了。

“你今日来,怎么没带小徒儿?”景元化瞟了眼顾法宁,忽然记起竺岚月那张肖似的脸,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珩玉真人刷地就变了脸色:“她胆子小,见师叔心?里怕,弟子怕她伤口裂开,便没叫她来。”

“可惜了。”景元化颇有些嫌弃之?意,“她根骨尚可,跟着你怕是浪费了。”

珩玉真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师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是您的孙辈了,这?不合礼数……”

景元化莫名:“你什么表情,怕我这?个做师叔祖的抢人不成,我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竺岚月根骨是还不错,仅限于赤霄宗弟子而言,对他来说也就那样,不值得大动干戈。

倒是脸让他惊艳了一?瞬,然而只是一瞬。

景元化还是觉得顾法宁最像眉眉,前?提是她不张嘴要钱。

说完后发现,珩玉真人好像哆嗦地更厉害了。

“不过我回去要带个人,便是她。”景元化无奈,抬手朝顾法宁勾手:“杵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顾法宁手一?抖,浓黑的药汁漾起白色碎沫。

她不想进去,她不想见珩玉真人。

尤其是师叔招她的时候,脸上还带了几丝炫耀的意味。

顾法宁很不舒服他这?种态度,难道她是老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打工人吗。

是的,她就是。

景元化一?横眉,顾法宁就屈服在了金钱的膝下。

算了,就算她去灵华宗,早晚也会有坦诚相见珩玉真人的一?天,就今天罢。

顾法宁慢吞吞上去,跪坐在桌案一?侧,使劲低着头将药和纱布摆好:“承原道君请用。”

“阿宁?”

珩玉真人惊声唤道,冲撞的灵力捏碎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溅满前襟,他顾不上烫痛,一?把钳住她的手腕。

“阿宁,你怎么会和师叔在……”

阴沉沉剜了眼珩玉真人不安分的手,景元化神情渐渐凝固:“……你叫阿宁,你们认得?”

气压骤然降低,珩玉真人这才?不舍地放开手,解释道:“阿宁是弟子的弟子,算起来还是竺岚月的师姐。”

他弟子的弟子,不就是他的孙子?

爷孙……兜兜转转,他居然也成了口中不正经的那种人。

景元化静默一?会,脱口而出:“你到底叫什么,又从哪儿来的?”

顾法宁沉默。

珩玉真人惭愧道:“师叔有所?不知,阿宁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子,前?些年去魔域为我采药,不慎跌入暗渊,之?后便不认我这?个师尊了……”

景元化瞳孔一?缩:“她进去过暗渊,什么时候?”

师叔的表情突然癫狂,珩玉真人不明所以:“阿宁掉下去大抵是六年前?,遇见竺岚月是三年前,弟子本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阿宁了。”他声音带着恳切,“随师尊回去吧。”

顾法宁淡淡开口,回答师叔的问题:“我本名顾法宁,不过六年前?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她扯起嘴角:“可能有人不想我记得暗渊下发生了什么,那就算了吧。”

“阿宁?”她的表情疏离陌生,珩玉真人心口闷痛,“师尊错了,随师尊回去好不好,宗门也有人一直在等你。”

顾法宁就笑了:“可听说有人一直在说我死了。”

“不是当她死了吗。”师叔冷眼瞧着,讥诮出声道,“死了的话,衡玉峰不就没她这个人,不如直接跟我回琉光峰,两全其美。”

师尊敛起眉眼,咳嗽几声:“哪有叔祖看上孙辈弟子的,这?于理不合,五大派不会容得下。”

景元化发怒,自打自脸道:“赤霄宗的名声早教本君给拜完了,本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两人吵起大有不分伯仲不罢休的气质,顾法宁脑袋发痛,打断拉锯战:“我要去灵华宗。”

……

短暂地沉默后,师叔的师尊的反对同时响起。

“绝对不行?!”

“万万不可!”

景元化讥笑道:“灵华宗穷酸破落户,扯不起弟子衣袖的布料改成窄袖,美其名曰恭俭,你去了连衣裳都穿不起。”

顾法宁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大小姐作为掌门弟子也穿窄袖校服,云蓝色的染料很少?见,但都是自家药田产出扎染的。

珩玉真人想得深远:“堂堂赤霄宗内门精英,一?朝回归却跑去向来打压宗门的地方,宗门的脸往哪儿搁?”

顾法宁:“……”

两人都坚持己见,长辈的傲矜都不把持,很好,顾法宁逆反了。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去。”她轻描淡写道。

景元化冷冷一瞥,长臂从她腰下圈住,几乎将人带进怀里,言辞不容置疑:“你且退下,三日后东城门外见我。”

目光触及师叔掐腰的动作,珩玉真人眉间溢上失落,勉强笑笑行?告退礼。

“是师尊太唐突,阿宁生气也没关系,过几日阿宁消了气再说罢。”

能请动景元化已让珩玉真人惊喜不过,遇见顾法宁是意外,他清楚这?个徒弟的性子,天资绝佳到能入师叔祖的眼,面上向来骄矜冷艳,也不像座下其他弟子那般爱缠着他。

被抛弃过一?次,她就和那冷彻刺骨的凌霄剑脉融为一体,长成一?株冰魄镌雕的白玉兰。

看顾法宁和师叔动作亲密默契,想到城里流传的流言香艳,珩玉真人只觉喉头梗着一?根刺,咽不下气,想吐也吐不出来。

忽然听见少?女的哭声,嗓音抽抽噎噎,像只离巢的雀儿,珩玉真人更是揪心,快步走过去:“岚月莫怕,师尊在这里。”

北堂菘害怕女孩子只哭不说话,见势不妙早跑远了。

竺岚月在树下缩成小小一团,眼睛肿得像桃子,哭得眼泪汹涌:“顾师姐,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拍着少?女的脊背顺气,脑中又映上顾法宁冷冰冰的样子,珩玉真人皱眉,按捺住异样的心?思:“师尊不是让你离她远点,她怎么你了?”

心?里太刺挠了。

顾法宁躲开景元化意图向上移动的手,师叔手劲今日格外大,揽住她不放手。

“眉眉。”师叔在她耳旁吐息。

顾法宁别过头,奋力想挣扎出他逐渐滚烫的胸膛。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叫眉眉!”

“我就一穷打工的真不是白月光,以前从来没见过师叔,真不记得您是谁!”

景元化手下用力:“我觉得你是,你就是。”

顾法宁大喊:“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真不是!”

“你不是说灵华宗有妙药可以让人恢复记忆,你去要一?副,再说是不是也不迟。”

“若我不是您要找的人,您这样对眉姐姐不公平。”顾法宁脑中疯狂想着狗话,“换做你是眉姐姐,看到心爱的男子已经有了其他女人,还是个不如你的西贝货,您会开心?吗?”

景元化很认真地想了想:“她大抵是防备我的,不然也不会跟我呆了一?年只告诉我叫眉眉,她的出身我一?概不知,只看见她有一?把轻剑,在暗渊下跟妖兽搏斗时断了,肩头受伤也没给我说过。”

顾法宁:“那你又怎么知道的?”

景元化自嘲道:“她不常跟我说话,最近的接触是为我换眼药,有几日动作不利索被我嘲讽,她才提了几句。”

“……”顾法宁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救命恩人也嘲,你这?个人好自信哦。”

景元化笑着看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揭她衣襟:“倒也不用麻烦灵华宗,我看看你是否有肩伤。”

“猥|琐男滚啊,莫挨老子!”

顾法宁怒吼一句,端起药碗朝他脸上泼:“景元化我日你马!”

兜头被泼了满脸药汁,景元化毫不在意地用大袖一?抹。

汤药放久了,只带了点余温,反而刺激心?起。

景元化抓起桌上绷带,强行将顾法宁拽进怀里:“嚣张得很,怎么不跑了?”

顾法宁惊恐地看着景元化,他双眼布满猩红血丝,眼眶和鼻下都在流血。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师叔你千万别死,现在死了我就真没名声了!”

景元化:??

湿热的触感在他脸上蔓延,随手一?抹,舔了舔唇角残余的药汁,他忽然发觉不对劲。

“你这?蛇蝎女人真要我命,药里居然放断魂草!”

作者有话要说:白苍:咋地,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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