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02年5月

与混血帅哥交往了已经有2个月了,我所有熟悉的或不熟悉的朋友在敬业负责的好友甲杰出的工作能力下都知道了我得偿心愿吊了一个真金白银的金龟婿。我一开始还耐心解释实际情况不是我吊他,而是他硬是凑上来死皮赖脸地要我吊的。可是后来发现即使我照实说了,听者往往耸耸眉,撇撇嘴,摆出一副‘21世纪,吊凯子又不是件很丢人的事。如果你一定坚持要我们相信是他强行要求被吊的,那我们就看在跟你一场朋友的份上,暂且相信好了”的神情。我气急,便不再解释,他们也就越发相信这就是我的真实目的。

晚上约会,选在著名的常春藤饭店。烛光摇曳,美味佳肴,我却还惦记着别人对我的误解,终于忍无可忍向他抱怨:“他们都说我跟你在一起,是看上你们家的钱。你说这不是侮辱我吗?”他也笑:“你不喜欢我们家有钱?”“不是,有钱是件光荣的事。只是天地良心,答应做你女朋友的那会儿,我是真的不知道。”无辜的表情绝对跟秀兰.邓波儿有得一拼。他眉毛微挑,使得眼角更往上扬,看上去就像是个漂亮的京剧名角:“我以为学校里每个女生都在我入校之前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了呢?”虽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知道他的这个表情是他即将进行王婆卖瓜行动的预警。我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不要臭美了。我们学校是什么样的地方,藏龙卧虎,多少像你一样的人物在,谁有空理你啊?”我打击他的功力正在向炉火纯青迈进。

“还有谁?你说个来我听听。”他不服。不知为何,他的身影突然跳进了我的脑海,我脱口而出:“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位殿下呢。”面前的他一楞,神色突然复杂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其实我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突然像作了贼似得心虚起来:“没有。我怎么会认识他?哎呀,你知道好友甲的八卦功力。她帮全校所有风云人物都编了一本‘谁是谁’丛书。”我笑着想搪塞过去。“哦,是这样。”对面的他微微地笑了笑,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那正好,让我帮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也就是你刚才口中提到的那个殿下”他指着我身后的一个方向说着。我以为他哪根神经短路,看着他呈皱眉不解状。他不得以又重复了一遍:“我表哥,忘了跟你说了,我姑妈就是诺夫克公爵夫人殿下,而他”他稍稍停顿,才继续:“就是未来的第十一世诺夫克公爵殿下。”我这才意识到我身后确实有人,慢动作定格般地回头,赫然见一个漂亮体面的男生挽着女伴站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我反应迟钝,一脸弱智模样。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身后的他握住我递出的手送到唇边,标准贵族式的轻轻一吻:“亲爱的,好久不见啊”我的眼角瞥见我的那个他眉头慢慢拧起,我本能反应的第一句话,也是事后让我巴不得挖个地洞逃遁的那句话就是:”你他妈的跟我闭嘴!”

听了这句话,我的混血帅哥挑眉侧目地更加厉害,而他身边的那个女伴也杏目圆睁,仿佛打死也不相信在这么一个高雅场所竟然会听到如此粗鲁不堪的话语。而他看上去倒并不介意,还是一脸涎笑:“上次连一个告别吻都不给我,这次又给我一个这么特殊的问候。几日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有淑女风范了。”我明知道他在嘲讽我,但我只好装作听不懂,因为我满眼看到的皆是我的混血帅哥一脸的问号,心里正在琢磨过会儿到底要怎么圆我刚才那个小小的白色谎言。

“亲爱的表弟,你不介意我们就在这里坐下吧,反正也很久没见了”他转向我的混血帅哥,点头微笑,可是眉尖嘴角的笑意一点都没有蔓延到眼睛里。我的混血帅哥报以同样礼节性的假笑,但看在我眼里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问题,哪有表兄弟之间这样一副嘴脸的。

混血帅哥扬手招了服务生来又加了两个位子和两副餐具,四个人坐在一起,一时都没有人先开口。混血帅哥终于首先打破沉静:“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苏丝,不过看来我的介绍是多余的,你们认识对方吧?”对面的他只是专心看着旁边的服务生开启香傧的娴熟动作,嘴角向两边扯了扯,算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他的女伴不甘被这样冷落,抢先介绍起自己来:“我是克利丝汀-劳拉-琼丝女男爵阁下,幸会!”混血帅哥匆忙起身接过那位美丽小姐递上来的手在嘴边吻了吻:“前不久刚参加了令尊当选为伦敦证券市场监管主席的庆祝晚宴,那晚逾会的都是年纪超过六十的秃顶保守党人士,无趣地很,若是当时看见令尊还有这么迷人的女儿啊,我一定不会提早溜走的。”他讨好着这位女男爵,女男爵听到他这番评论,马上双哞流彩,笑意盈盈。突然只见他瞳孔一收,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我暗笑,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只有我注意到,之所以能注意到是因为刚才我在桌下用最准确的方法勘察了一下我们两人脚的大小差别,心想着原来高跟鞋踩在人的脚背上还真是疼呢,以后吵架这一招一定要多多练习使用。混血帅哥回头意味深长地瞪了我一眼,明确无误地表达了“秋后算帐”的意图。

他们表兄弟俩开始聊些让我不知所云的东西,报出的人名大都只是我在金融时报或是八卦杂志皇家新闻版面才可以看到的名字。他们聊得看上去兴致盎然,那位女男爵偶而还能插上一两句话,惟独我一声不吭,趁这个当口对着龙虾鹅肝快速下手,大快朵贻一番。对面的他已经有意无意瞄了我很多次,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尖刻的本性,对着我的混血帅哥问道:“最近银根紧缩吗?怎么你女朋友像是很久都没吃饱过一样?”龊刻的笑容爬上他的俊脸,平时帅的让我忘了自己姓甚名啥的脸蛋现在看在我眼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反胃。但我决定不将自己降到和他同一个低劣水平,只是看向别处不发一言。但是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确是踩到了猫尾巴:“还是从像中国这种国家出来的人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慢慢地端起酒杯,朝我扬了扬,做了一个承让的动作。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他,眼睛不由地眯成一条线,眉头也凑在了一起,将母亲警告我说这样做容易造成皱纹的警告置若罔闻。我知道自己这副表情极具要挟恐吓气势,一般来说朋友一见我摆出这个表情,就知道离我方圆三公里之外的地方才是安全高地。他却看上去不以为然,仍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正享受着看我强忍不发作失态,以便不在这种高级场所丢人显眼的努力。我偏头看向我的混血帅哥,想在我的这位二分之一同胞那里找到同盟军。可是他竟然也在笑着他表兄这句并不好笑的笑话,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有些收敛,正了正色,作严肃状,并假作正义人士腔调开口略带责备的说:“嘿,爱德华,不要太过分!”

我心里大骂面前二人,一个是典型自以为是的英国帝国主义余孽,一个是没有是非正恶观念的无用男友。我决定自己接手这个问题的处理,我突然妩媚一笑:“殿下真是说的一点不错。凡是中国来的人或物,都是没见过大场面和好东西的。”他一楞,放肆笑容略有收起,不解我为何也会跳入诋毁自己国家的阵营。我仍然保持着甜腻的声音,对着他说:“殿下,你身上的这件意大利名牌西服真是漂亮啊。”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谈话的内容一下子跳到了服饰上,他只是习惯性地说了声“是的,是这个时装大师去年冬季推出的新作”我笑得更加开心:“我帮你赌一把,你这件衣服是MADEINA的吧。”他眉头一皱,不置可否:“我没有留意过。这是我秘书帮我挑的。”他向身边的女友点了下头,女男爵会意,微微起身,翻出缝在里边的牌子,低呼一声:“真的是中国制造哎!”

我的笑容使我的嘴咧到了跟朱丽亚.罗伯茨一较高下的大小:“既然他们来自中国,没见过如此的美味,那我相信他们一定也想和桌上的龙虾来个亲密接触。”话音刚落,我已经操起那个盛着奶油龙虾的盘子,对着他胸口手一扬,盘中硕大的澳洲龙虾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落在他名贵西服的前襟。在奶油的润滑作用下顺着他衣服迅速下窜,一路蜿蜒到他的裤子上,终于在他的拉练处伫足,留下一路乳黄的印迹。我听见那位女男爵对着我惊声叫出:“天哪,你疯了,你在干些什么?”然后转向他,怯生生地低唤:“哦,殿下,这怎么办啊?”我的混血帅哥则是一副想开怀大笑却又不好明目张胆的表情,强忍着喷饭的冲动,他大声唤着VIP包房外的服务生,让他们取干净的毛巾来,因为表兄弟两个身形相似,就让他也顺便去西大街东头的皇室御用西服店去取一套自己早先在那里订做的晚礼服。而惨遭龙虾袭击的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任由着女男爵帮他诚惶诚恐地擦拭着身上的污渍。

“这套衣服很贵的”他终于开口,语调略带调侃,仿佛只是一个精品店售货员对时尚买家的提点一样。“我知道”我突然生出一丝的后怕,但事到如此,我也只能赶驴子上驾,不能退缩了,谁让他先出言不逊侮辱我的祖国。“这样你比较容易记得住以后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后果。”我毫不示弱。“你还敢嘴硬,你会后悔的。”女男爵显然不满我毫无悔改之意,抢先数落起我来。“算了,克利丝汀,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过你也狠狠地回敬了我,我们算扯平了吧。这件衣服真的不是一般的贵哎,今年的限版,全世界不过20件,你这下心里总是好过一点了吧。”我没有料到他非但不责怪,反而开口道了歉,语气竟也有着讨好求和的意思,弄的我一时倒像是枉作小人。

惊讶的神色也从混血帅哥的脸上一晃而过,显然开口向人赔罪并不是这位表兄殿下的一贯作风,特别是在被人家以奶油龙虾招呼过之后。但是这惊讶神色也只是在他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稍纵即逝了。他温文而雅地说道:“你们两个也算不打不相识吧。幸好你们和好了,要不然我看到表兄跟我的宝贝女友大人水火不容,我可真是要左右为难了。”说完抓起我的手在唇边用劲地唆了一口,声音之响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优雅风范,眼睛却直楞楞地看向自己的表兄。这情景看在我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疑问,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搞了半天原来是雄性动物在向可能的竞争对手宣布主权所有啊。我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在旁边像个看戏的,现在又荷尔蒙激素爆发来招领失物啦?我又不是东西,是个人哎,你索性绕着我抬起后腿撒泡尿还要管用些。我用力想把手从混血帅哥的牵制中抽出来,可惜在这场秘密角力中以我的失败而告终,努力了半天,手还是乖乖地被他拽在掌中,而他还是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对面的殿下此时也被打理了干净,换上了混血男友的黑色丝绒晚礼服,说不出的高贵典雅,意气风发,笑着对晚礼服的原主人说:“这衣服我可就不还了,看来你的好品位不仅限于找女友上啊。”顺便恭维了我一下,我浅笑。混血帅哥并不领情,话中带话:“不过只有衣服可以出让,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虽是戏谑口气,但是拽我的手却更加地紧,我又有忍不住要测量我们双脚大小的冲动了。

表兄殿下仿佛没有听到他类似“此女有主”的告示,只是看着我说:“这个月最后一天是家母的生日,我们会在顿彻斯特大酒店举行生日晚宴。还恳请届时表弟可以大方一下,偕你同行。”男友神色一凛,不知为何背脊一下子僵硬了不少,可语气还是丝毫不见波动:“既然表兄盛情相邀,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然后转过头来望着我:“到时候我父母也会前来,我觉得是时候让你和他们见一下面了。”我眉头微皱,心里琢磨:见家长?不会吧,这也太快了。想不到对面那位也开口说:“到时候也可以顺便见一下我的父母。”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其实并没有仔细听清楚他语气中的较劲意味,只留下这对表兄弟互瞅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