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傅司辰。
他一身麻衣,人瘦了很多,被风一吹,麻衣空荡荡的。
他双眉阴冷,似带着无尽的怒气,早没了往日丰神俊朗。
因琦玉身死,他责令为其守灵。
今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傅家郎君身无军中官职,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霍野看向他,眉中皱起。
惜雪看着傅司辰,倏然想起前世。
前世大雍君王无将可用,这才匆忙命他带五万兵马前往平乱,让傅司辰白捡了这便宜军功。
但这一世,他早没了机会。
但面对着他,惜雪并不想放过轻易放过他。
毕竟有些仇,需要当场报了才痛快。
傅司辰面色黑沉,却未回答他的话,反倒愈发嚣张:“你自称统领京兆府,辖制司霆狱,可你连最基本的军饷都拿不出来,你如何能让士兵们为你卖命?”
霍野站在正央,面色沉冷,仿佛傅司辰的挑衅不过是一阵微风,无法掀起他心中的波澜。
“军饷固然重要,但人心更甚。”霍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霍野,虽生于陇西,但我是我先帝之子,当今圣上之弟。现在王屋山匪盗掠夺男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即使皇上没下发军饷,但我有的是司霆狱的忠诚,至于军饷就不需傅郎君操心了。”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坚毅:“我曾单枪匹马,平定匪患,今日即使没有一兵一卒跟随,本侯也定平定匪乱,护佑大雍百姓安全。”
霍野的话震撼着每个人的心,他继续说道:“军饷,可以买来一时的忠诚,但买不来人心。傅郎君从未带兵打仗,如何能懂这些?”
在场百姓中,突然一人嚷起:“我是退伍老兵,只要定北侯不嫌弃,我不要军饷也要追随定北侯评乱!”
“我也去……”
“我也去……”
傅司辰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原想刁难,但没有想到霍野这般深得民心。
他眼眸中闪过阴冷,他的目光微微看向临街,冷笑几声。
而他的举动落在惜雪眼中。
他微微朝身旁的月雨点了点头,月雨隐在人群中朝临街而去。
董安邦见形势不妙,正想混在人群中偷走,花楼的彪汉拎住他的衣领,一拳头就打得他鼻孔冒血,脸上就如同开了染色铺子,鼻血鼻涕满脸都是。
他捂着鼻子哀嚎起来,可没引来一人同情。
“果然当了侯爷夫人,就连母家阿弟都看不上了。”傅司辰语带讥诮,“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侯爷夫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惜雪看着他。
倏然间笑了。
“你笑什么?”他有些恼羞成怒。
“今时今日,你又以何种身份来同我说话?”微微转身,对上那双生气的眼眸,她心情格外舒坦,语气也很温柔,“况且,此时你不应该为忠庆郡主守灵吗?”
前世,自从和他定下婚约,她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为此恪守礼规,不敢逾越半步。可直到听闻他很快迎娶董惜莲,她才明白,曾经的甜言蜜语都是砒霜毒药。
重活一世,再见他时,知他早同董惜莲暗通款曲,她恨不得亲手送他归西。尤其见他靠着自己的家世四处撩拨女娘时,她才真正看清他的嘴脸。
傅家安排他相看女娘,如此急迫,要不是她在其中推波助澜,消息也没那么快就传入简后耳中。
“时辰不早了,和这种不相干之人何必多言?”霍野站在马车前,向她伸出手。
惜雪轻轻将手放到他手掌,在踏上马车的刹那,回头:“傅大人还杵着做什么?难道还想再相看其他女娘被皇后训斥?”
周围人哄的大笑起来。
傅司辰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他张了张嘴,可半步都无法反驳,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露出一抹阴狠:“等着吧。”
惜雪靠在马车车壁,心中始终想着傅司辰的眼神,耳边响起霍野略带沙哑的嗓音:“明日即将出发,在京城中可有未完之事?”
“听闻傅司辰被打了三十鞭子,最后傅家还是松口,允他将董惜莲置于外室。”惜雪一听,不再想傅司辰,“我想让你的人先护着董惜莲。”
“护着?”目光落在她面上,只是一眼,他已明白她心中所想,“只要董惜莲在,就永远是傅司辰的把柄。”
傅家不是自诩诗书传家,那就让世人看看,这种的清贵之家,也只是藏污纳垢之所。
马车辙辙,已入城门。
看霍野伸出手,惜雪一怔。
这是装上瘾了?
“这可是在宫中。”他的手轻搂住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你总不想皇后担心吧?”
在另一辆车上的芙蓉,刚下马车就看到他们亲昵。霍侯爷神色温和,是从没有的耐心。而站在他身旁的侯爷夫人,粉颈低垂,分明是新婚娘子的娇羞。
惜雪一回眸,正好对上芙蓉探出的头,她轻轻挣脱后放弃抵抗。
明日就要出发,误会就误会吧。
霍野唇边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大踏步朝坤宁宫而去。
掌事姑姑看他们走近,目光落在霍野搂着惜雪的手上,眼中都是笑,忙将他们迎进去。
简后半歪在椅上,此时见他们进来,未开口倒先笑了:“看不出霍侯倒会疼人。”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香味。
惜雪心中一动,她从李清臣身上也闻到过。
“皇后可安好?”她细细打量起简后脸色,脸庞比之前圆润些,神态比以往松弛几分。
“怎么没看到李御医为皇后把脉?”
“今早来过了,一切安好。”简后轻笑,“本宫并不想你随霍侯出征,可想到你们新婚,也不便开口。可此去王屋山一路上凶险,你切记自身安全为上,现在忠庆王府也就……”
话至此处,她蓦然停住。
惜雪心口剧震。
难道姨母已认出她的身份?可怎么可能?
简后继而又道:“毕竟你已拜在董老夫人名下,现在董惜莲又失踪,董致远远逃,唯有你了……”
“皇后请放心,臣弟定护好她。”
“但愿如此。”简后目光久久留在霍野面上,过了良久,终是缓缓点头,“本宫就信霍侯一次。”
惜雪只觉姨母话中意有所指,但她说不出,简后示意惜雪靠近。
“这是本宫的玉牌。”靠近时,她手中被塞入一枚玉牌,“危难之时可保你平安。”
惜雪低垂下眼眸,晶莹剔透的玉色,想是被经常摩挲缘故,更为剔透。
“阿雪,你要活着,为阿姊活着。”低声的呢喃,轻柔就像风。
可惜雪心中如掀起十尺巨浪。
姨母是何时认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