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整整三年了。
仓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辞卿。
他来到Z市签署一纸合同,为了避免拥堵,秘书提前放出错误的航班消息,等人群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仓平已经顺利上了车。
机场外到处都是人来人往,透过单面玻璃,仓平看见不远处一伙人簇拥而过,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被撞得东倒西歪,等到人群散去,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咕噜噜滚到车边。
那是刚才那少年的帽子。
他被撞飞了帽子也不急,环顾四周,瞧见帽子滚到了车前,便放下手上的小红桶跑了过来。
等离得近了,仓平注意到他的脸上有大片锈蚀的伤疤。
原是个人偶,仓平想。
透过磨砂的玻璃,仓平看着他跑到跟前,蹲下身子拾起鸭舌帽,末了还仔细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
目光不经意间对视,仓平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
那是他的小人偶。
透过单面玻璃,辞卿脸上的伤疤清晰可见,但离开了他以后,小人偶脸上的神采似乎又多了起来,一双眼眸似水,纯净灵动。
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焦灼,三年的寻找已经耗尽了仓平所有年少时的不成熟。
他只想看看他的小人偶过得好不好...
辞卿离去后,仓平下了车,他一路跟着辞卿,穿过人声鼎沸的闹市,又走进漆黑幽深的巷口,他记得辞卿怕黑。
那年被锁在储藏室里,他蜷缩在角落的一隅,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依赖。
那是仓平第一次开始承认,他对自己的小人偶动了心。
***
时间回到现在,辞卿逃了三年,在今日终于不幸被饲主逮住了。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辞卿在脑中哀嚎。
000:【冷静!!!位面之子的数值没有变!】
没有变?
辞卿看着神色如常的仓平,确实一点也不像要发飙的样子。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莫非是他没认出我?
怎么可能,谁会追着一个陌生人跑八百里路,除非欠他钱。
有那么一瞬间,辞卿的思绪乱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随后,鱼尾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我的鱼!”辞卿挣脱仓平的束缚,把还在地上扑腾的两条小鱼装进了桶里,走进厨房。
接着开启水龙头装水的功夫,辞卿问系统,【你说仓平现在在想什么?】
000开发思路,畅所欲言,【啊,我的小天使是多么善良,拯救了地上两条鱼?】
辞卿,【你说我把它们做成红烧鱼怎么样?】
【......】
鱼最终还是没有被红烧,辞卿把它们做成了清蒸的。
端上桌的时候,辞卿悄咪咪观察仓平的神色,后者果然皱起了眉。
仓平沉声道:“你平时就吃这些?”
“是啊是啊。”所以赶紧幻想破灭然后死心吧,专心搞事业它不香吗?
仓平站起来,“我明白了。”
辞卿颇为欣慰,你明白就好,不要辜负阿爸的期待。
隔天,隔壁家的阿婆告诉辞卿,有个奇怪的年轻人想要花大价钱买下她的老房子。
辞卿,“......”
【仓平觉得你的生活太困苦了,决定留下来当你的田螺先生。】
辞卿,【...大可不必。】
不过从好的角度来看,孤僻值快要趋于正常的仓平已经不再试图做这种拘禁人偶的犯罪行为了,这是个长足的进步。
再次见到仓平的时候,辞卿建议道:“先生,阿婆年纪大了,您别折腾她。您若是想住在这里,我帮您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可好?”
仓平看着辞卿的眼睛,末了答,“好。”
仓平一来,辞卿就不能整日在屋子里呆着了,索性找了个酒店打起零工。
仓平也不闲着,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整日把自己拘束在房间里做人偶了,往往天际微明,司机和秘书就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仓平虽忙,但及至晚间辞卿回家,总能在桌上看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辞卿吃了一口肉末茄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崽,我现在真的相信仓平是田螺先生了!】
系统默了。
有些人的手残是永久的残,比如辞卿,但有些人的手残只是暂时的,是黎明前的黑暗,比如仓平。
仓平现在做的饭比系统还好吃。
还有一件让000沉默的事,作为一个数据,它的记忆力极好,它发现仓平每天做的菜和三年前辞卿做的那些如出一辙。
辞卿毫无心理负担的吃了几天田螺先生做的饭,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崽,为什么我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仓平呢?】
系统叹了口气,【你没发现每次你吃完,第二天连碗筷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了吗?】
【对哦。】辞卿后知后觉。
不用说,肯定又是勤劳的田螺先生的功劳。
但是田螺先生不需要吃饭吗?
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的辞卿深觉有愧。
又是一个夜晚,做完晚饭的仓平回到房间,他还有一堆文件需要处理。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开了门,仓平看见了背着手局促地站在门外的小人偶。
他抬起脸,音调里带着不同寻常的软糯,他说:“先生,您要不要一起吃饭?”
仓平目光深沉,放在两侧的手猛然攥紧了,沉默了半晌,才垂眸道:“好。”
仓平做了辞卿的田螺先生,两人的相处日渐和谐,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位面之子看上去很好,但孤僻值却停留在了10%,迟迟不肯下降。000急得数据都快薅秃了,辞卿却索性佛系了起来。
按照辞卿的说法,【左右着急也不是办法,倒不如静下来等待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000:【宿主,您不如先把嘴边的油擦干净了再说话?】
刚吃完仓平做的油焖大虾的辞卿默默闭上了嘴。
事实上,这些天以来,辞卿摆脱了孤苦伶仃的生活,每日有吃有喝还有帅气俊朗的田螺先生养眼,已经快要乐不思蜀了。
还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小别胜新婚,摆脱了阴郁又孤僻的性子,温柔又会做饭的仓平哪哪儿都顺眼。
他承认,他对仓先生有点动了心。
虽然这点小小的悸动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违背星际条款的事情,但辞卿还是决定对000保密。
一个月后的某天,仓先生照例在厨房里收拾残局,吃饱喝足的小人偶踩着时点溜进厨房查看今天的饭后甜点。
仓先生正在洗草莓,他把十几颗红彤彤的大草莓放进小盆子里,装了水去了蒂,一颗颗硕大的草莓沉浮在清水里,沾了露珠,显得诱人至极。
辞卿馋得很,又不敢虎口夺食,只好背着手探过头,问道:“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呀。”
小人偶的那点小心思被仓先生看了个十成十。
见辞卿凑过来,仓平用指尖捏了个洗净的草莓,塞进了辞卿的嘴里。
辞卿被堵住了嘴,鼓着腮帮子的样子活像只屯够了粮的小仓鼠。
仓平嘴角微弯,目光重新落回水池里。
辞卿嚼着草莓,酸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他看着仓平沾了泡沫的修长手指,挽起的袖口的手臂肌肉,还有棱角分明的冷峻侧颜,忽而心念一动,起了别的心思。
他再次凑上去,靠在仓先生的耳边,轻声道:“先生,我还想要。”
小人偶罕见的撒了娇,仓平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捏了一个草莓拿到辞卿嘴边。
辞卿没有伸手接,而是直接就着仓平的手吃了,临了时,舌尖像是不经意地划过后者的手指,带来异样的触感。
三年前,仓先生也做过同样的事。
那时的辞卿一无所知,现在角色反转,情况也大为不同。
几乎是转瞬间,仓平的眸色倏地一下暗了,眼底似是酝酿着沉沉的风暴。但他最终还是收回目光,手指掐在洗碗台边,慢慢平静下来。
仓平啥也没做,辞卿预想中的厨房Play没有发生,他不开心了,哭唧唧地向系统吐槽,【崽,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系统不想说话。因为它一点也不想告诉辞卿,刚才仓平的情绪数值波动得像迪/厅DJ的音乐一样。
动次打次,非常之有节奏感。
仓平想太阳辞卿,绝对的。
他装柳下惠,无非是怕受了惊的小人偶会像三年前一样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000想起三年前那段时间被马赛克支配的恐惧,它瑟瑟发抖,并且拒绝向宿主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两个虚伪的父子俩表面和谐,实则各怀鬼胎,时间又慢悠悠地过了几天。
辞卿打炮的兴致来了,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一次不行就两次,天天各种撩撩撩,仓平依旧不为所动。
000暗戳戳的打击辞卿,【七年之痒听过没?你们这都十多年了,两个痒都该过去了,死心吧,专心搞任务,早日脱离这个世界才是真的,你看这个位面你都耽搁了多长时间了...】
辞卿丝毫不上套,【就冲仓先生能认出这丑不拉几的壳子,绝对是真爱!】
系统不置可否,索性闭了麦。
辞卿像只发了/情的泰迪精,一想要搞事情就根本停不下来,大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折腾了几天,还没等他想出新的主意,机会就自个儿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