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沉没大陆·降临

二皇子没想到季槐梦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密探源源不断的带来线报,什么夹着毒|药瓶上了街,什么吃了饭去了锻造铺,接着又?用炉子把小瓷瓶烧了——二皇子听得清清楚楚。

他手中紧握,攥成拳狠狠往桌上一砸,面上还是一派的沉幽冷静。

“找到他,带过来。”

一众密探再次出马,没一会儿,密探首领再来报,说季槐梦不愿意来,离开锻造铺之后直接回了天将府,并且让府里落了禁制法阵,挡了他们窥探的视线。

密探首领问:“要不要夜间闯一闯。”

二皇子瞥他一眼:“怎么闯?”

他脑子有病吗,没事派人去闯一个将军的府邸,这个将军还是他爹眼前重用的一个得力干将。

于是挥手让密探首领下去,说:“再议。”

“我觉得他脑子有病。”

回了天将府,季槐梦和季飞星闲聊。

“我去找他,你猜那个二皇子怎么说,背着手,不肯看我,指头动了动示意我桌子上有瓶毒|药,让我给大哥下了。是粉末还是液体也?不说明白,三分钟见效还是三小时发作也?不指点,下毒反应是口吐白沫还是肚子疼也不讲讲。”

“怎么,他当我是身经百战的特工还是自学成才的天才?更别说让我下药毒自己亲哥,一两银子的定?金都不给,就是贱也?没有这么贱的。得是脑子有病才能想出这种流程和方法。”

一滴冷汗缓缓流下。

季飞星开?口:“我的好二哥,咱就别说下毒的事了。这不是大庭广众能说的。”

“这有什么?”季槐梦道,“只要大哥和父母没听见就好了。”

季飞星缓缓开?口:“但是咱妈年轻时候是一念城有名的千里耳……”他指指自己的耳朵,“你没觉得咱妈的耳朵比常人更长吗。”

这……

季槐梦回忆了一下母亲两米六的身高。

她那“稍微长一点”的耳朵实在不起眼。

不过季飞星都提醒了,季槐梦也没有那么无聊非要在钢丝上跳舞,点头闭上嘴,季槐梦的院子里面连本书都没有,就是些花木、偏卧和珍宝架子,好看是好看,但无聊的很,于是他跟着季飞星去了他的院子。

一念城只有有修为的人才能当官。

不然书读了除了废纸之外也?没有什么用处。

想必爹也知道这件事。

季飞星院子要更简洁清静一点,两人迈进?去,守在院门口的门人行了个礼,季槐梦看着他,点头道:“你好。”

季飞星都走前面去了,又?转身把他这个磨磨唧唧的二哥给拽回来,他们两个刚打开?书房门,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高大男人,男人目光清正,他身上有一种非常标准的英俊感,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多面体刚好映着完美的灯光。身形高大,大约有二米三左右。

男人耳垂有点红。

他朝两人点头:“二弟,三弟。”

季飞星很是激动,就像是迷弟见到偶像一样,眼睛里冒小星星,“大哥,您回来了!”

季启明点头:“外面事情结束,暂时回家休养。”

季启明是一念城的骄傲和标志性人物。他常年不回家,不是在外面游学就是在外面斩妖除魔,来往结识的都是各个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一念城有个报纸,报纸头版是季启明又做了什么大事,报纸最后一版是每日趣闻——季槐梦又给一念城的居民?添了什么乐子。

天将府也?算是有卧龙雏凤两位人才。

他季槐梦区区不才,就是其中一个。

季启明已经见过了母亲,他这次是来看看两个弟弟怎么样。

季槐梦问他:“最近好啊。”

季启明说:“挺好,见识了外面许多风土人情,也?结交了三五个同道好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此外我经历许多奇人异事,唏嘘天下之大我还有的学。”

季槐梦点点头:“在外面吃的还好吧。”

季启明回答:“时而餐风饮露,毕竟是外面奔波没有家里这么让人舒畅,不过清风伴明月,偶尔有琴声相奏,颇有上古君子之风。不过去了镇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临海小镇多海鲜佳肴,走街串巷里的饮食也?多和鱼虾蟹酱有关。说起蟹酱……”

季槐梦:“谢谢谢谢,这就够了,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很开?心。”

季启明有些?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二弟相处,印象里的二弟总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样子,不爱说话,低着头玩自己的衣角,季启明凑过去,二弟也?总是飞快扭过头,宁愿盯着窗子也?不远搭理他。

季启明上前一步:“我在外面得到一样东西……”

话没说完。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季飞星大怒:“你不喜欢听,我喜欢听啊。”别人想听季启明说话还听不到呢,哪有季槐梦这么打岔的。

季槐梦瞅他:“你嫉妒了。”

季飞星:“我没有!”

季槐梦转头就和季启明告状:“大哥,今天这小子还想托人买举荐试题,一脑子歪门邪道。书不好好读,心眼倒是很多,我觉得关他三个月让他清清脑子不错。”

季启明张口,怀疑看向季飞星:“阿星这……”

季飞星大恨,指着季槐梦道:“明明是你陷害我!”

季槐梦双手一背,严肃看着三弟:“那我问你,今早你是不是想买试题?”

“今早,我,明明是你!”

“问你是不是,没让人说这么多废话。”季槐梦转头对季启明,“看这老三,心眼真多。”

一边揽着季启明往外走:“走,大哥,我们兄弟两个常年不见,今天怎么说也要聚聚。”接着随手把书房门给季飞星关上,在外面扬声:“好好学习,不要总是想走捷径。”

季飞星迟了一步,况哧一下撞在门上。

凄惨大喊:“你放我出去!季槐梦,你别不当人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季槐梦——给我把门开开?!”

季槐梦倏尔一笑,对大哥道:“三弟就是闹腾。”

季启明低着头,也?没给季飞星伸张正义,可能在老二和老三这两条船上他衡量一下,于是上了老二的贼船,他微微张口:“二弟,我……”

话到半截压在喉咙里,接着又?鼓足勇气。

“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季槐梦站住,笑。

“哪些话?”

“下毒吗?”

“听见也?无妨,我是真觉得二皇子脑子有病,大哥你呢。”

季启明脑子里的话全忘干净了。他本来想好若是二弟撒娇不认,那他就当自己听错,也?不深究后果,如果二弟痛哭流涕说自己做错了,他也?要有大哥的风范,抱抱二弟,说:“没事,大哥不介意,只要我们兄弟和好如初,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他独独没想到。

二弟能认得这么敞亮,这么痛快。

“二哥。”季槐梦诚恳:“我知道过去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如今已经知错就改,今天烧了那瓶毒|药也是立个军令状,想让大家看看我和二皇子鱼死网破,割袍断义的决心。”

他伸手抱了抱大哥。

“大哥,我希望我们兄弟能和好如初。”

季启明……季启明被先声夺人,只能按着季槐梦的剧本走,给他来个“不介意”、“充满兄弟情谊”的拥抱,接着他噗嗤笑出声,满脸无可奈何,道季槐梦:“你啊。”

他这个二弟,虽然面上不显,但心气也?有三丈高,任谁也?别想压过他去。但季启明不在乎,他向来胸怀宽广,是能在战场上和敌人化敌为友的那种人,只是在心里调侃两句,也?就算完。

季槐梦也笑着朝他行礼:“承蒙退让。”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荷花池。水光盈动,池上荷花娇艳欲滴,这里没有人来往,只有一处僻静的小亭子立在中央。连只蚊子都没。

“二弟。”季启明开口。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我知道你在担心根骨修炼一事,这是我从某一处古神秘境里得到了灵药……你若是,若是真的下了决心。不妨服用。”

季启明神情郑重。

“只不过我也?得先提醒。这是上古时代的灵药,距今也?有千万年,你服用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清。”

季槐梦结接过瓷瓶,道了一声谢。

没有修为在一念城可以说寸步难行。

天将府里的禁制法阵是需要法力才能催动的。他一丝法力也?无,就像是进了自己家门却没法把门关上,贼人愿来就来,愿走就走。平常行旅坐骑——譬如他和季飞星在东面集坊里面看到的那头狰狞野兽,也?是当代人出行的代步工具之一……没有法力,连坐骑也?跨不上去。

回了厢房。

季槐梦晃了晃小瓷瓶,拖来一张桌子,在盈盈灯光下,解开小瓷瓶的塞子——他想了好久,是粉还是液体,是糖丸还是黏块——都已经过了上千万年,过保质期了吗。

但是他唯独没想到。

一个黑泥一样的泥巴怪从瓷瓶里跳了出来,发出“叽叽叽”的叫声。啪嗒一下落到桌布上,接着两个胳膊撑起身体,又?长出两条腿,撒欢似的在屋子里狂奔。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

这东西就像是被封锁在钓鱼瓶里千百年的小魔怪一样,一见了鲜活空气就疯了,在屋子里上下乱窜,根本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还是“灵药”,怕不是吃下去就能立刻“破肚而出”,“重见天日”。

灯光盈动。

一道黑色影子投在墙壁上。

季槐梦单手撑着脑袋,无奈看着小魔怪在屋子里狂奔,他看烦了,就自己睁着眼走神,他没有食欲也没有睡欲,走神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好,只能大脑放空,整个人的灵魂飘啊飘,像是有人拖着他胳膊往上飞一样,他飞出自己的身体,飞到屋梁上。

这时小魔怪一个噗嗤落到他身前。

对着他开?始疯狂“叽叽叽叽——”

季槐梦游走的魂魄猛地下坠,又?落回身体里面。

小魔怪对着他又?扭腰又扭屁|股,快活的不得了,季槐梦从瓶子里找来一根柳枝,就跟逗猫似的,一上一下逗弄着小魔怪。两人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心院的禁制打开?,小魔怪“呜呼”一声就跑没影了。

季槐梦扶额叹气。

他来了母亲的院子里,今天来得早,父亲还没走,一身光亮铠甲隐隐发光——他是天子近臣,朝会的时候就立在天子脚下,可以在御前持刀,朝堂上哪个臣子冒犯了皇帝就可以一刀砍下,血光染红了半面刀身,脑袋当场落地。他就是皇帝的鹰犬,是忠心无二的护家犬。

父亲见他,眼皮微微一抬,眸中冷光射出:“早上倒是有工夫闲逛。”

季槐梦道:“来拜见母亲,礼不可失。”

父亲微微动了嘴角,他笑起来就像是血腥屠夫:“你还懂得礼节吗?”

季槐梦想了一圈,没明白哪里惹怒了父亲。

“这句话怎么说?”

父亲冷道:“昨天我见到了二皇子。他跟我说,三番四次请你,你都推脱不去。”

季槐梦没有出声,他敛下眉眼,就像个没什么表情的瓷人。

父亲又?道:“我们天将府忠心护国,是一等一的忠臣,对皇帝,我们誓死效忠,绝不可有犯上的念头。对诸位皇子,也?敬爱有礼,绝不可轻慢对待。”他见季槐梦低着头,一动不动,沉声:“知道错了没有。”

季槐梦没做声。

“我看你还是没长教训。”说着,父亲抬手就要重重教育他一顿,却被母亲喝住:“你这个糊涂人,这是做什么。”母亲撑开?帘子走出来,她两米六的身高一出,父亲就像个小矮人,母亲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暂时疏忽了些?也?不过是玩闹。”

父亲放下手,轻哼:“孩子……”

他背着手,一眼就看出季槐梦冷如钢铁一样的心:“我看他还是不服,还是心理有怨气。”

“你以前做的很好,知道听从二皇子的命令,我还想着根骨检测以后你能成为二皇子的侍读……如今却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当众违逆。真?是糊涂!”父亲走到季槐梦身前,黑色的影子就像是天幕一样将他遮住,“一个家庭中,我和你母亲就是主人,旁边的侍女和下人就是奴仆,奴仆就要听从主人的话,主人要他生就生,主人要他死就去死。”

“一个王朝,皇帝就是主人,臣子就是奴仆,主人生的孩子就是小主人,奴仆对小主人也?要敬爱有加……如果在围猎时二皇子遇险,你要抛弃一切去救他,用你的身躯挡住弓箭,用你的肩膀架住刀枪,如果二皇子向你施恩,不管是雷霆还是雨露,你都要受着。”

“你若是还不懂。”

父亲沉声。

吩咐母亲。

“将他关三日,关到检测根骨那天再放他出来。好让他长个记性!”

说罢,父亲甩袖离开,季槐梦突然出声:“既然父亲这么说,我也?想问,如果皇帝宾天之后,说舍不得父亲,让父亲陪葬呢。”

他半斜着身,在灯光下落了一一地剪影。

“父亲愿不愿意。”

父亲冷转过身,吩咐母亲:“这三天不准给他送食物。”

又?对季槐梦道:“不用陛下吩咐,当晚我就自裁以报陛下看重之恩。”

好!

季槐梦给父亲鼓掌,母亲在一旁伸手给他按下去,又?抱怨:“你多说这些?做什么,引你父亲生气。”

接着又?道:“虽然你父亲语气重了,但是道理确实不变,对待皇室,我们要恭顺,谦卑,斯文,绝不可以有悖逆和冒犯的心。”母亲给季槐梦整理领子,那么温柔和亲切:“以前你和二皇子走得近,我们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也?高兴……哎,现在么,怎么突然想不开?了呢。”

“我不知道。”

季槐梦笑道。

“可能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母亲掩嘴:“不知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话。”

“不过你父亲既然下了命令,那也只能照做,你先回院子里歇歇,等晚上你父亲回来,我再求求情。”

季槐梦回到屋子里。一心院的掌事接了管家的通知,恭敬有礼的表示自己会放下禁制法阵,季槐梦就在廊下支了个凳子,看着他们一来一往。规矩,礼节,尊卑,整个天将府所?有人都做的比季槐梦好。

季飞星知道这件事之后过来看他,两个人隔着院门比划手语。禁制法阵一旦开启,密不透风。

季飞星嘲笑:叫你昨天关我,今天轮到你了吧。

季槐梦懒洋洋的:你可真没本事,只敢对着禁制跟我炫耀。

季飞星: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没本事?

季槐梦:要是能耐的话,把我放出去啊,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新时代的网络喷子。

季飞星跳脚,目光一转,又?笑:激我,是吧,我才不听。

季槐梦:实话实话也?叫刺激你,啧啧啧。

两人对着闹了一会儿。

季飞星又?道:晚上父亲回来,我和大哥说好了给你求情,你可得好好认错。话我也?给你想好了,到时候直接磕两个头,然后说自己会登二皇子的门给他道歉。

季槐梦没回应。他跨坐在院墙上,就像是一支弓起的桃树,层层衣摆如花瓣般垂落。他确实是美的,如果他愿意讨好一个人,也?没人能拒绝。

:我不去。

季飞星:……为什么啊。

他迟疑一会儿。

又?道:李雪消确实是个混账玩意,但是二皇子……其实也?没这么霸道,以后避着点李雪消就好了。

说着。季飞星突然丧气,如果二哥跟大哥一样厉害就好了,就算是违背父亲的言论,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批评和拘禁——根骨和修为是唯一可以跨越权威和阶层的东西。

他又?抬起头。

比划道:要是不去认错……你可就没饭吃……

季槐梦: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季飞星竖起大拇指。

牛逼。

你厉害。

父亲的砍刀很硬,没想到二哥的脖子更硬,死活不肯低头。

季飞星郁郁不乐的走开。

另一边。望远侯府衙。

府上最近买了一批仆人,都是从平民家收来的孩子,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六七,有男有女,有壮有瘦。管家上这些?人排成两排,他说:“左转。”这些?新入府的下人没有纪律,有的朝左,有的朝右。

管家把转错向的人挑选出来,这些?人资质驽钝,只能坐些?外门打扫的苦活累活。他又?说:“朝右、朝左、朝左、朝左、朝右。”这次连续好几个口令。管家把做错了的仆人挑选出来,说这些?人可以仔细调|教,又?把没犯错的挑出来,“这些?人将来送到各个主子的院子里,堪以重用。”

管家道:“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有什么经历或者作为,进?了侯府,就当以前的你们死去了,现在你们在主人的恩典下获得了新生。以前的名字也?要忘记,我暂时给你们取个名号,等入了各院子,看主子恩宠,若是看重你们,再给你们重重赐个好名字。”

他指着男人,从甲乙丙丁的序列里面随便挑了几个字,又?来到女人这排,春夏秋冬里取了个“夏”,说他们是夏季入府的,直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面前,沉吟两声:“夏桃。”

那女孩子突然亮起一双眼睛:“我不叫夏桃,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我叫。”

学而笃行之,慎思之。

有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转,但是她始终记不起来。

管家记得她的脸,刚才做命令的时候这是最灵巧的一个,光是眼神就比周围几个女孩更亮——不过这样不驯服的眼神他看过了,也?调|教多了,直接不言不语,眉头一转,旁边的几个仆人就拽着冯笃思隔壁穿过层层走廊,来到最偏僻孤冷的一间院子里,冯笃思拼命挥手,她挣扎,她不屈,她极力反抗,但还是叫人重重一推后背,被扔进?了那个院子。

这院子简直就是地狱。

里面坐了好些女人,各个目光如狼,看见冯笃思一身好皮肉,冲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按着她的手臂,张口就咬,冯笃思抬腿把人踹了出去,这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身上净是骨头,只有一双绿油油的目光还有几分活气。

这是教训下人的地方。

任何不驯的人来到这儿,不出一个周,脾气就没了。

冯笃思抱着胳膊往柱子下面一躲,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来这儿,眼泪簌簌落下。她以为管家会过来看看,但是直到夜晚都没人,晚上天冷,寒风就想把钢刀把她骨头里的热气全都嘬没了,就剩下钢针一样的痛苦,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她扶着柱子站起身,眼冒金星。

——饭什么时候来?

——饭会来吗?

她一双耳朵竖起来,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有人提着桶打开?了院子大门,里面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花花绿绿混在一起,旁边的女人狼一样冲上去,抢过饭就吃——但就算这样的食物也只有一点,冯笃思慢了一点,心里有自尊了一点,于是她没抢到。就在饥饿和寒风里待了一天。

第二天,她已经忘去了过去,直接扒开?旁边的女人讨到了第一顿食物,她不知道是什么味,大概是朱元璋和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好喝。她逃不出去,这栋院墙有五米高,就像个黑黢黢的井,她就在井里等死,等着腐烂发臭。

偶尔管事也?会过来,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冯笃思心里绷了一下,她想着,如果管事好言相劝,她还是愿意出去的。

但是管事没理,他直接带着人一个驯服又?温顺的女子离开了。

那一瞬间,一颗心就像是浸到冷水里一样,冯笃思第一次产生一种不甘——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

她心里不甘。

这种不甘就像是火把上的油。她靠在柱子上,冷着一双眼,看着那些被挑选、被允许出去的女子,看着她们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看着她们好像一瞬间获得了莫大的恩宠,她闭上眼,心里生出一丝丝的渴望。她还是日日从食桶里抢食物,不过有时候过来送食物的,会变成那些出去的女子,她们穿着很光鲜的衣服,头上插着簪子,就像是上等人一样。

我哪里比不上她们?

我差在哪儿?

这个问题缠绕了冯笃思的日日夜夜。

第七天,管事开?门过来,他依旧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袍。他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微微朝冯笃思伸手,那一瞬间,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冯笃思的心脏里炸开,她学着那些女子的模样,低着头,温顺,斯文,礼貌,谦卑。

“夏桃。”

“是。”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看书以掩盖自己文盲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