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孙珏入院第二天，父亲孙国建被抓，乌鸦发博，网上出现家暴照片。
孙珏入院第三天，母亲田丹琴与大伯孙国亮相继赶到警局，在田丹琴的强烈要求下警方开始为三人进行亲子鉴定。同时，推特上#未成年惨遭家暴#的话题持续发酵，经过无数网友的转发，在首页挂了一整天，陆续有了新的消息。
一边是乌鸦那边得到了投稿者的回复，确认了受害者的医院以及他的现状；另一边则是孙珏的同学通过衣物和鞋认出了人。
“我见过他，他是初三的学长，平时内向腼腆很少和人聊天，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别人和他说话，他都细声细语，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
“初三！我的天，这孩子这么瘦小，感觉一推就倒地，他竟然是初三的学生？”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当父母了？”
“我曾经是孙家人的邻居，早年的时候这家人就闹过家暴，女的果断离婚。之后听说他对孩子不是很好，小区里的人都很讨厌他。五年前孙家搬家，我们就再也没他的消息了。虽然我猜到他对孩子不好，却没想到他下手竟然这么重！”
“我从未想过在丰衣足食的现代，还有这种垃圾家长！孙国建去死！”
“孙国建，G市烟厂的工作人员，已离异，曾对前妻家暴！现已被捕，家暴实锤！”
“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和我妈妈总是会被那个男人打骂。因为我不是儿子，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那个男人都不满意，我从小被打着长大，所以我能理解这个男孩的感受。博主说男孩报警，能走到报警这一步，大家可以想象这孩子遭过多少罪。”
“这家人？我的天，老孙平时沉默，但也是个好人，怎么就做出这种事儿？”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
……
这些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网友们扎堆在乌鸦的推博下谈论着，他们除了关心孙珏的现状就是谴责孙父。
显然，能做出这种事的孙父已经被大家恨得深沉。
乌鸦简单的整理了下消息，重新发了一条新的推博：“受害者已确定，G市的三中的孙姓同学，14岁，是一名初三学生。现阶段孙同学已经顺利就医，警方受理本案，孙国建也被捕，请大家相信警察相信官方！”
“哈哈哈哈！孙同学干得漂亮！警方好样的！”
“乌鸦这么说的话，那大家不要冲动，等官方的消息吧！”
“偷偷说一句，受害者的信息不要再传播了，这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不能让他再继续受苦了！至于渣爹，谁有渣爹照片？我想传播！”
“营养不良？真是细思恐极[微笑图片]”
……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孙珏家的情况被网友传开，逐渐扩散，开始影响到现实生活。
这天，受理本案的警局突兀的接到不少热心群众的电话，电话内容无一例外全是关心孙珏家暴案的进展，更夸张的是就连局长本人都接到上级的‘关心电话’……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推博上的热闹。
警方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后，立刻在推博注册了账号，并发布一些孙珏平安的近况来安抚群众。
另一边，孙国亮、田丹琴等人陆续接到了亲朋好友的电话，两家人都被烦的不成样子，唯独当事人孙国建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无数网友的心都牵挂着孙珏。
网络的力量，初初展露。
作为受害者，孙珏做过伤情鉴别以后，就可以安心的修养身体。
住院的日子安静平淡，给了孙珏更多的思考时间。这段时间里，他逐渐调整好自己的心理，将原本的攻击|欲全都隐藏起来，面对来往的医护人员和其他病房的人尽量维持和善。
大家都知道孙珏的情况，心疼之下，也只会更加温柔。
“孙珏同学？”
“……”
孙珏缩成一团，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偷看眼前的陌生人。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矮矮胖胖，面相和善，一看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叶冰见他这么紧张，下意识的想说话却被男人制止。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孙珏的打量，脸上的笑容也更温和，“孙珏同学你好，我叫冯诚，是你的律师。”
孙珏身形一僵，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和男人打招呼。
“阿珏，这位是援助机构派来的冯律师，他是来帮助你的。”叶冰放轻呼吸，微笑着哄道：“冯律师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一会儿他会问你一些问题，你记得好好回答，可以吗？”
“……”孙珏双手一紧，握着被子，小小声的应了。
“阿珏真乖！”
叶冰夸了夸孙珏，与冯律师交换了下眼神，说道：“为了奖励我们阿珏，我这就去给你买礼物好吗？”
孙珏：“……”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孙珏无奈，却也不会拒绝叶冰的好意。毕竟她现在的关心，正是他想要的，只有真的上心才会更加卖力的帮助他。
见男孩没有抗拒，叶冰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病房。
冯诚目送着叶冰离开，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孙珏的身上。他柔声问道：“孩子，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孙珏：“……嗯。”
律师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暴案，竟然这么快就有法律援助？看来叶冰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努力呢！
孙珏暗自思索着，同时不忘关注冯诚的反应。
“小珏……我可以叫你小珏吗？”冯律师同样观察着这个备受虐|待的孩子，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小珏，我希望能帮助你，那么在帮助你之前，让我们先做朋友，可以吗？”
“……嗯！”孙珏微微点头。
“好的。”冯律师见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这才继续道：“那我简单的询问一些问题了？小珏，可以告诉我你第一次被孙国建打是几岁吗？”
“……”
只见眼前的少年呼吸一滞，面色惨白，无神的望着冯律师。这一刻，时间空间似乎都定格，冯律师仿佛能感受到少年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孙珏轻轻地叹了口气，叹进了冯律师的心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揪心、酸涩。
这时候，冯律师仿佛才看见孙珏白嫩的脸上半只眼睛被遮住，脸庞细碎的伤口涂着药，手臂上大片大片的青肿，另一边手臂也打着石膏，他的微微露出的胸膛甚至能看见肋骨……这样的少年宛如路边的流浪狗，凄惨无助。
这时候，冯律师才意识到，眼前的孩子才十四岁，只是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罢了。
悄悄地，冯律师调整了下呼吸，也第一次真正的注视这眼前的孩子。
孙珏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垂眼睑，挡住眼里的满意，同时压低声音，低落的开口说道：“……九岁！爸爸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九岁快十岁！”顿了顿，“我记得那一次我考试考了96分，爸爸质问我为什么不是满分，然后……然后他就动手了。”
“嗯！”
“其实……其实第一次的时候我也不是那么疼！我问过同学，这种是正常的教育……应该是正常教育的……”
“……”
冯律师没有说话，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孩掉落的那滴眼泪。
身为援助律师，冯诚见过许许多多可怜的人，他帮助过他们，同样也被这些人狠狠地背叛。家暴类的案件，事发时受害者也许会上告，但也会因为人情因素而反悔……反悔的这类人实在是太多太多。
孙珏不是他接的第一个案子。
见到这个孩子前，他下意识的装备好自己的心来见他，然后就被这个善良的孩子狠狠地击溃。
冯诚心疼他！
他意识到孙珏从小就被孙国建虐|待，精神早就被那个名为‘父亲’的恶魔牢牢地掌控，就连到了这个时候，这孩子都会下意识的为‘父亲’辩解。
见他之前，冯诚问过医生，知道孙珏身上的伤有多重。
当这些信息与眼前的孩子重合，再回想刚才这孩子说的话，冯诚立刻察觉到情况有多么的危险。
——不能再让孙珏继续接触孙国建了。
冯诚暗自决定。
“冯、冯叔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孙珏坐立不安的模样让冯律师回了神，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再次开口询问家暴的一些细节。
冯律师知道，回想这些往事是多么残忍的事，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是无法救出孙珏这个孩子的。
面对这些，孙珏乖巧的一一作答，尽力配合。
因为他太过乖巧，冯律师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然后才发现男孩的脸色有多么的糟糕。冯律师怔了怔，默默地出去接了杯热水，递给孙珏。
只见孙珏盯着热水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接过它。
下一秒，孙珏对着冯律师怯怯的微笑，眼角尽是喜悦，之后他一直捧着暖呼呼的水杯，仿佛这是他的世界，直到冯律师离开时他的眼神都没离开过。
很久以后，病房再次恢复了平静。
孙珏唇边的笑容逐渐消失，他随手把水杯放在旁边，侧过脸冷漠的注视着窗外。这时候的孙珏恍若假人，浑身没有一点儿温度。
冯律师……虽然你武装的很好，但愿意接这种援助任务的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冷酷呢？
孙珏察觉到冯律师伪装的那一刻，立刻以精湛的演技打破他的防御，让他意识到自己也是个‘人’，而不是冰冷的案子。
冯律师是一个好人！
孙珏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利用一个好人！
可即使如此，孙珏也没有丝毫的内疚，对现在的他来说，惩罚孙国建才是第一任务，而他做的一切都为了这个目的。
望着玻璃上反射出的那张脸，孙珏忍不住想起前两天孙国建下手时宛若恶鬼一般丑陋的脸，唇角微扬，轻轻笑了。
这张脸可真是个好东西！
孙国建只要看见自己露出这张精致漂亮的脸就会不高兴。
回来以后，知道这一点的孙珏立刻把自己收拾干净，撩开刘海，露出额头，故意露出与孙国建完全不相似的脸，再加上一些‘无意’刺伤孙国建的话——冲动犯罪就出现了。
他受过的伤害是真的，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是吗？至于孙国建为什么会下这么重的手？又有谁能知道呢？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