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酸了

管家是徐家的家生子,在徐家干了一辈子,徐家三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而长得出尘绝世却又文武双全的三少爷,更是他的心头肉,自打前些年三少爷入了军营离家走了,管家对他简直牵肠挂肚,比他亲爹老爷亦不遑多让。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三少爷回来了,这就巴巴地赶来伺候了。

军营那地方那么寒碜,要啥没啥,我们家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三爷诶!可不知吃了多少苦诶!这回回来了,我定要竭尽全力,让他过上最好的日子!

却没想到,才到这别院宅中,还没等他安排妥当,凭空里竟跳出来个美少年咋咋呼呼的,竟还敢扯他领子?

管家很生气,他在富可敌国的徐家德高望重,连徐老爷都拿他当兄弟一样对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揪过领子了!

管家正要发火,蓦地想到,这宅子可是三少爷的私宅,寻常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管家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少年长得精致又好看,眉峰却凌厉得极其不客气,是个不太好相与的。眼梢向下,突然瞄到了他腰间佩戴的铜钱串,顿时亮起了眼睛。

这小公子身上怎么会有三爷的铜钱护身符?

是三爷送与他的吗?

看来这位美貌精致,脾气却恶劣的小公子,定是对三爷十分贵重的人。

管家当下又熄了火气,客气道:“我姓章,是徐府的管家,来这里是准备伺候我家三爷的,敢问小公子是?……”

没等他说完,就听少年冷笑道:“你是说,徐连策要住这里?”

管家啊了一声:“是……这、这个,是我家三爷的宅子,他住过来……没问题吧?”

乖乖,了不得,这小公子竟然直呼他家三爷的名字。

燕今宵冷笑道:“宅子是他的没错,但是他昨天已经将这里借给别人住了,他昨天才借出去,今日就想要回去?你们家三爷如此出尔反尔,耍人玩吗?”

管家被他这恶劣的口气震得噎住了:“小公子,这宅子可是我家三少爷周岁时,家中老太爷送给他的周生礼,从小到大这里就是属于他一人的私宅,除了过来洒扫和贴身伺候的下人之外,这里可从来没有住过外人!更不可能借给什么外人住的。”

这下轮到燕今宵懵了。

这院子,徐连策明明借给阿舒住了!

可是这老头说,这宅子是徐老头的私宅,从不外借?!

那徐连策为什么会答应,把宅子借给阿舒住?

借完了,他还要借故再搬进来,想跟阿舒同住?!

这老东西莫不是对阿舒图谋不轨?!

燕今宵突然想起来,他一早起来这么久了,竟没看到阿舒出来,他回头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更烦躁了。

一大早的,阿舒去哪里了?!

怎么去哪里了也不跟他说一声!

管家见他神色在须臾间变了多次,一次比一次难看,他摸不准这小纨绔脑子里在想什么,琢磨了一下,试探道:“三爷肯将宅子借给小公子住,可见小公子在三爷眼里,是个顶重要的人。”

管家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瞬间让燕今宵更抓狂了,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将管家往外推:“去你娘的顶重要的人,你家主子不住这里,他在奉天楼呢,你想伺候他尽管去奉天楼找他去,不要再来这里!”

要是别的事儿,管家都能退让,唯独让他来伺候三少爷这事儿,他退让不得。他可好些年没见过自家三少爷了!人还没见着呢,就让他滚蛋走人,他岂能善罢甘休?

管家脾气也上来了,眼前要是换做别人,管家可能都得撸起袖子,老胳膊老腿地就跟他干,但是管家碍于这小混蛋腰上挂着自家三爷的铜钱串——这就是个护身符,管家哪里敢动三少爷的人!

忍了忍,迂回道:“我家三爷一会儿会来,不如我在这里先等他一等?小公子您且忙您的去,我在这儿不会碍着您的。”

管家倒也不是非得在这里伺候着,他就是想他家三爷了。哪怕见上一面也好。

如今他一面都没见着呢,就被人轰走,他怎么能甘心?

奉天楼他之前是去过的,掌柜的都说了三爷已经搬来这里住了,所以在这里等着准没错。

管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里等到人,于是笑嘻嘻地说完那话之后,便就撩起下摆席地而坐,丝毫不讲究自己是个有头有脸的管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燕今宵他有自己的原则,看谁不顺眼,上手揍他便是,万万不会玩连坐那一套。这老头哪怕将他气个半死,燕今宵也还知道他只是徐连策家中的一个下人罢了,断然不会真的将这老头怎样了。

眼看这老头就是腆着笑脸坐在门口,燕今宵没辙了,恼火地把门一关,直接将那老头关在门外,可是当他发现,除了老管家被他扔出院子之外,这院子之内竟还是有一堆的下人和一堆的红木箱子,就更恼火了。

徐老头太不是东西了。

比他还不是个东西。

看来这宅子是住不得了,他得想个法子,让阿舒换地方住。

只是他自己如今在汴京城内也是个没有安身之地的流浪狗,他要怎么安置阿舒?

燕今宵正想得焦头烂额,闹心恼火至极,突听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心道莫不是阿舒回来了,赶紧过去开门,果然见一身白衣飘然如玉的阿舒站在门口,他的身侧还站着云敬。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那辆招摇的银杉木马车。

“阿舒,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

徐连策眸光清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全场,没有理会燕今宵,上前将已经双目盈泪,嘴角哆嗦,却坐在地上腿麻得站不起来的老管家扶起来:“章叔你先回去,回头我得了空,去奉天楼找你。”

章叔眼泪彻底绷不住了:“诶,好,我这就回去等你。”

云敬上去同徐连策一人一边将章叔扶进马车,接着窜进院内,招呼那群下人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跟着章叔先回去吧。”

等徐连策目送老管家一行走出相思巷后,转回身来看见燕今宵一张脸都黑了,失笑问道:“你怎么了?脸色黑得这么难看?”

燕今宵挠了挠头,顺道薅下几根头发摊到人面前,啧声道:“我道今日为何脑袋痒得难受,原来竟是头上长草了,你瞧,这绿油油的颜色,可真好看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