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看上

燕今宵于是又看,一边看一边点评,找来搪塞的理由千奇百怪:这个年纪太小了,那个听说属相相冲,八字不合……

点评了一番,没有一个合适的,萧驰最后忍不住了,拖着他,强行指了一位小姐给他看:这位永嘉侯府的薛二小姐,是我亲姨母的亲女儿,也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嫡女,配你可行?”

永嘉侯姓薛,原配早亡,后娶了靖国公府的嫡次女续弦,跟贤王母妃,沈贵妃是嫡亲的姐妹。

永嘉侯前夫人所出的嫡长女早已与太子指腹为婚,燕今宵要是真跟这位薛二姑娘配了对,那不得了,跟当朝太子成了连襟呢!

燕今宵可看明白了,今天这一场哪里是什么相亲,分明就是萧驰这厮挖好的坑,逼着他往里跳。靖国公府的沈小姐也好,永嘉侯府的薛二姑娘也好,横竖都是萧驰的棋子,专往他的棋盘里塞的。

燕今宵笑了,“这位薛家二小姐不是喜欢你么?”

仿佛是为了应他这话的景,那永嘉侯府的二小姐果然扭扭捏捏地过来了,走到萧驰面前,手里捏着个精致的鸳鸯荷包,“驰哥哥,这是我亲手绣的……”

萧驰愣了一下,没接,刚要说什么搪塞一下,燕今宵先他一步起身,将薛二小姐手里的荷包拿过来塞到萧驰手里,又顺手将萧驰腰上的玉佩接下来塞到薛二小姐手里,口中赞道:“啧啧,瞧瞧,郎才女貌,相得益彰,般配的很呢。”

薛二小姐被燕今宵这一番神操作羞得眉眼都红了,但她却没像沈微宁那般羞愤跑路,反而越发靠近萧驰,一副说不出的浓情蜜意。

燕今宵看得乐呵,摊手啧了一声道:“表哥呀,这可不怪我,谁让你太过优秀了,这花朝宴上的姑娘们一个两个的,都只看得上你这金尊玉贵的皇孙贵胄,却看不上我这沉鱼落雁的落魄公子,我这一腔凄苦向谁说去哟!可怜呐!”

落魄公子燕今宵装腔作势地哀叹自己命运凄凉,气得萧驰很想把他按地上揍一顿。

正这时花朝宴正式开始,秦淮河上响起琴音,燕今宵听着耳熟,一扫眼,就看见几艘精致的画舫正靠在岸边,船上热闹得很,好多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正在上面各凭本事精彩献艺。

而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堆里,一个身穿白衣,长身玉立的男人,尤其惹眼。燕今宵瞧着有点眼熟,眯了眼睛细细看去,这风雅悠然的白衣公子,不是那徐舒,又是谁?

燕今宵顿时惊了:“阿舒怎么在你船上?”

燕今宵叫阿舒,萧驰可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舒”,只以为徐连策在燕帅手下做事,燕今宵称他一声舒再合适不过,随口道:“画舫上都是我请来助兴的艺倌。”

画舫都是给秦楼楚馆的艺伎们准备的,让他们在船上跳舞唱歌来助兴,不能下船来。萧驰招呼徐连策,“徐兄,下来玩吗?”

燕今宵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起来——

燕今宵凭着那把冷月清风般的好嗓子,揶揄他是个卖唱的小倌,但心里却没真那么想,主要还是抱着“撩完就跑”不负责任的态度耍贱嘴皮子去的,可是现在,对方竟真的出现在这画舫之上。

难不成自己乌鸦嘴说对了,他真是个卖艺的?

而且还被他看不顺眼的贤王给请来了!

想到这些,燕今宵顿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跑了”的羞辱感,龇牙:“可巧了,我正闲得无聊,便就上船听曲儿唱歌去。”脚底抹油,一溜烟地就跑向河边,几个点踏纵越,人就上了船。

檀木矮几上茶香袅袅,燕今宵却不是个会品的人,坐到徐连策面前随手端起来一饮而尽,问道:“阿舒怎么会在这里?贤王请你来的?”

徐连策点头:“嗯。”

徐连策确实是贤王请来的,但却不是燕今宵以为的那个“请”字,两人来了个完美的误会,燕今宵自己理解差了,徐连策却是知道的,但不想特意解释。

从对上燕今宵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故意想要隐瞒身份,奈何这个笨蛋的智商实在太低,他就等着看,这个笨蛋何时能自己发现了。

看似流氓混账小街霸,实则傻呆呆的。

徐连策抿唇,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微微倾身给燕今宵续盏。

飘逸出尘的宽摆衣袖有些碍事,徐连策一手轻轻束住袖口,一手执着壶柄,慢条斯理地倾倒,眉目专注自然,轮廓线条分明,清风微拂,吹动他鬓边几缕青丝过眼,端的是有些风流潇洒,哪里有一丝沦落风尘卖艺为生的卑微落魄。

燕今宵觉得,这样的美人沦落风尘,实在暴殄天物,他就应该被自己金屋藏娇,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当下抬手去抓他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阿舒啊,不是说好以后我养你的么,怎么还这般抛头露面!难道是咱们家缺你那点钱吗?”

徐连策撩起眼皮,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我若是靠你养着,怕不是要饿死,不如我养你实在。”

燕今宵被怼了一鼻子灰,可不是么,眼下就是没钱了。

他连衣服都没了,身上这套还是别人的。

但是架不住燕今宵不要脸:“钱对我来说那就是身外之物,不用刻意求之,但是想用的话,就绝对入滔滔江水,随时随地都能有。阿舒,这里乱七八糟的不适合你,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吧,走。”

便就这时,萧驰来了。

萧驰拦不住燕今宵,将那薛家二小姐抛下后也跟上来了。燕今宵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只手则抓着徐连策的手腕不放,那脑袋几乎是挨着脑袋的亲近,实在有些放肆。

萧驰端着架子充长辈,呵斥燕今宵:“燕二,你怎么越发的不正经了,在你徐叔面前收敛一些。”

燕今宵斜眼瞧着贤王,咬牙切齿地想,这人着实讨厌得很,该找个机会,给这厮装进麻袋里一通好打,才能报了今日这不痛快之仇。

燕今宵冷笑:“表哥你这就没意思了,花朝宴那么热闹,那么多王公贵女们都在那边等着你主持呢,你老追着我不放作甚?”

他今日被贤王追着折腾了一天,耐心早都用尽了,此刻说话也相当不客气,贤王假装听不出来,朗笑道:“哪里是我追着你不放,分明是你不将父皇的心意放在心上,回头父皇若是问下来,表哥我很难做啊。”

贤王这话说得温和,听来还有几分委屈,实则就是这拿圣旨做文章,摆明了今天燕今宵不选出一个,给个交代的话,他是不会放人的。

燕今宵龇牙道:“皇帝舅舅让我来,我也来了,你让我相看贵女们,我也看了,可那不是人家姑娘们看不上我么,我脸皮厚是厚了点,倒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啊。”

贤王无奈笑道:“你看不上微宁,故意将她气走倒也罢了,可这满河畔的名门闺秀都给你叫来了,你却各种嫌弃,我倒是想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难不成,只有那天上下凡的仙子才配得上你。”

燕今宵闻言笑起来,“天仙下凡倒也不用,眼前这不就有一位么。”

“哪儿?”

“这儿呢。”燕今宵微微倾身,伸出手指挑上徐连策的下巴,转眸对贤王笑道:“我说,我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