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这天,陆崇刚开完一个商业小会,来天福茶楼跟周擎宴秘密约谈。

天福茶楼人多眼杂不差,但胜在有后门,被人发现也能坦坦荡荡。

门外一个穿着儒雅暗蓝色长衫的人姗姗来迟,他放下手中的英文书,摘下假发和金丝圆眼镜,抬手擦了擦汗抱怨道:“妈的!这夏天都快结束了怎得还这样热?”

陆崇看着周擎宴穿得成了粽子,忍俊不禁:“是你包装的太严实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周擎宴气得要拍桌子,“可别小瞧我这身行头,我可是费了功夫的,就算熟人见了也不敢认。”

他走到小桌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言归正传,上边放权那事儿你准备怎么办,有什么计划?”

周擎宴端坐起来,决定速战速决,毕竟他跟陆崇多呆一分就多一份嫌疑。

外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是陆崇为了拉下上一个不听话的才推举上去的。其实他与陆崇是在国外遇见的,陆崇能让他服气,并且他也自认为与陆崇志趣相投,所以才交好的。

但对外他并不想暴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算不上什么计划,先静观其变。”

周擎宴笑道:“上边还是头一次允许民间力量办兵工厂呢,百年难得一遇啊!虽然只是中等规模,那也挺不容易了!”

“是啊。”陆崇思索道:“所以有心思的必定会抢占先机,你我先按兵不动即可。”

“嗯?”周擎宴一时转不过弯,他在来的路上都想了七八条“竞标”的方案,现在陆崇跟他说按兵不动,不过——

“好主意!”他忽然醒悟过来,“先让那几个大头争个头破血流,反正到最后没人的话,自然也会落到会长手中!”

陆崇幽幽道:“即便是限定了规模那兵工厂也不是容易置办的,动力厂、机器厂、炮弹厂、制枪厂这四样缺一不可,来争抢的一定都是唐家霍家那样的世家大族了。”

周擎宴为陆崇的远见感到自愧不如。

陆崇走到窗边,单手撑着窗台看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一看发现一个有趣的。

常安跟无业游民一样又晃到了街上,一只手举着糖葫芦,一只手提东西。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见到一个穿粗布衣服的男子之后,若无其事地朝他走去,然后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

那男子估计也是做贼心虚,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见重要的东西还在,只低声咒骂了一句便走了。

陆崇唇角微微一翘,看着常安得意洋洋地又撞了另一个人,那是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撞完之后还颇有礼貌地冲她说了声抱歉,伸出小手摸了摸女人怀中的小孩儿,另一只手却悄悄将从男子身上拿回来的钱袋子完璧归赵。

常安还完钱袋想转身离开,结果那孩子一把扯住了常安的头发不让她离开,常安毫无防备地被抓了一把头发,又疼又气地尖叫出声来,结果那小孩不仅被吓得松开了手,还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陆崇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不禁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周擎宴也跑到窗边来看,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陆崇这个男人笑成这样。

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有乐子,我怎么看不到?”

“两个小孩儿在打闹罢了。”

陆崇唤来店小二,让他将下面那位姑娘请上楼来。

那店小二自然也知道会长与宁县小仙姑的绯闻,乖乖领命去楼下找人。

常安被孩子的哭声吵得正烦,听了那店小二的一番话,抬头朝最楼上看了看,发现是陆崇,朝那还在鬼哭狼嚎的孩子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小跑着进了茶楼。

常安一进来发现屋内并非只有陆崇一个人,还有一个另一个男子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那男子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常安看到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想了半晌之后惊叫出声来:“嘤嘤怪的瞎眼未婚夫?”

“嘤嘤怪?瞎眼未婚夫?”周擎宴猜出常安说的是唐莺和他,被人骂瞎眼他也不生气,反倒是被这个外号逗笑了,“不得不说,你这绰号取得还挺应景。”

陆崇见两人聊得正欢,内心不适——常安一进来就把他晾在一边,目光就没放在他身上过。

陆崇走到常安跟前,请她坐下,问她:“这么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那是!”常安坐到陆崇给她拉开的椅子上,被陆崇伺候的时候多了,她感觉自己都已经习惯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帮人拿回被偷的钱袋子的全过程被陆崇看了一个遍,大大方方地称赞自己:“爷——我做的好事可多了去了。今天还顺便帮你整治一下这石锦街的风气,你这会长只管经商赚钱不行啊,这思想上的工作也要做足了才好呀!”

常安在脱口而出“爷爷”时及时刹住了口,她发现自己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谁,只要一来到天福茶楼,哪怕是大总统来了,她也会自称“爷爷”。

陆崇见常安说的头头是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以后不准满嘴跑火车。”

周擎宴见到陆崇那百炼成钢化作绕指柔的样子有些吃惊,但他也拿不定陆崇的想法,便没有擅自暴露他们的关系,吊儿郎当地对陆崇说:“陆会长今日好雅兴啊,那周某就不叨扰了!”

陆崇看他转身就想走,一把拉住了周擎宴的肩膀,对他说:“接着谈罢。”

周擎宴心知陆崇已经把这小姑娘默认为自己人了,也不装了,笑嘻嘻地问陆崇:“原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你早就背着大家偷偷结婚生子了!”

“......结婚生子?”

神他妈的结婚生子,他倒是想呢!

“你不知道吗?外面的小报上写的,写的还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那标题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啊......”

“哦!”周擎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陆会长与宁县小仙姑的幸福生活!”

常安听尾不听头,一听说自己上报纸了,一脸兴奋地将脑袋探了过来:“我又上报纸了?在哪里?有照片吗?照片拍的好看吗?”

周擎宴之前从未听过陆崇跟谁传过绯闻,没想到他好这一口,但也做好讨好未来会长夫人的准备:“照片倒是没有,报纸我也可以改天派人给你们送过去......不过要先告诉我,你们孩子几岁了?”

陆崇看了看常安满是坦荡的双眼,拿起桌子上的英文书堵住了周擎宴的嘴:“还说呢,你和唐小姐的订婚典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候告诉我,我一定给你们送一份大礼过去。”

周擎宴当然听出陆崇在嘲笑他,心想,我还不是为了给你当卧底。

他不甘心地对常安说:“小姑娘,你可一定要看好陆会长,外面可是有很多苍蝇都在盯着这个蛋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常安正在看天福茶楼学洋餐厅做的一份菜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

面对周擎宴无情的嘲笑,陆崇只是抿起嘴,往常安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

常安回过神来,问道:“听你们话里的意思,唐小姐就是那天欺负我的人对吗,宁县的那个唐家?”

周擎宴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回答她:“对,就是那天那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倒是没见唐莺欺负常安,只知道常安把唐莺打得鼻青脸肿,那天在医院里跟他哭诉了好久,搞得他十分的不耐烦。

外界都说他是情场浪子,他虽说没正正经经交过女朋友,但即便是只是逢场作戏他也确实够浪。

“怎么,现在又想搞她了?”陆崇指了指周擎宴,“现在不但有我帮你,周先生也可以帮你。”

常安这下也看出来周擎宴是个奸细,晓得其中的弯弯道道。

她朝陆崇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堂堂一个会长,怎么整天没个正经,就知道搞这个搞那个。”

“那你打探这些做什么?”陆崇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常安没理会陆崇,问周擎宴:“我只是想知道唐小姐的伞是从哪儿买的,我逛了许多铺子都没见有卖的。对了,还有那件旗袍,那个花色的旗袍我也没有找到。”

周擎宴在这方面就比陆崇通透的多,晓得女孩子们那些爱美的心思:“这我还真不知道,改天帮你问问,连带着那份报纸一起寄给陆会长,到时候你去找他要。”

“好。”常安礼貌的朝他点点头甜甜一笑,“多谢你。”

陆崇挑了挑眉,对常安这副人模狗样的做派表示不认同,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他喜欢常安对他没大没小,但对别人客客气气的样子,只是最后那个微笑可以省略掉。

接下来陆崇给常安叫了几盘点心上来,常安坐在那里吃,陆崇和周擎宴就继续商讨他们的大事。

常安看着那形状精致的糕点,用筷子戳了一个含进嘴里。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味道也十分的不错。

她朝陆崇看了一眼,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桂花口味的呢?

常安一边品尝点心,一边往往嘴巴里灌茶水,以至于等他们两个谈完事情之后,她已经把自己灌饱了。

陆崇见常安一脸茫然,不知道她只是撑着了,还以为她对他们谈话内容感兴趣,问道:“想知道?”

常安摇了摇头:“打架斗殴的事情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们但凡谈些发财致富的事情,我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她只听到“炮弹”“机器”“上边”之类的字眼,对于这些事情常安只觉得无聊,要是他们能透露一些商业机密什么的,她估计就会坐在那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

能把江北的军事防卫部署说成打架斗殴的也只有常安了,陆崇哭笑不得地反问她:“哦......像发财大计?”

“你不许说!”常安一听这四个字,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私自偷看别人的东西,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