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林逸受陆崇的吩咐,一边将周先生和唐小姐送去医院,并好生照顾,一边顺带遣散了众人。陆崇则是带着常安就近去了茶楼顶层的上等包间。

今天自己与周擎宴的事情被常安搅和了,他也不恼,反倒有些庆幸遇上她的是自己。

“被人欺负了?”陆崇摘下遮阳帽,拦下正要给他倒茶的店长,自己接过茶壶,示意店长出去。

常安冷冷瞧了他一眼,不屑道:“她还不够格儿!”

“想不想搞她?”

“?”

常安听着这句话瞪大了双眼,片刻后清甜的笑声在包间里响彻:“瞧陆会长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蔫儿坏!”

陆崇看着常安喜怒无常的样子,英武的眉间逐渐舒缓。

从前他一惹得常安不开心了,便会带她去发些小坏,每每只要一得逞,常安便开心的不得了。他一方面讶异于小孩儿的好哄,另一方面又迷恋极了她的不着调。

那店长知道陆崇是大人物,上菜上的十分迅速,快到连常安这个常客都侧目:“哼!陆会长一来你们是换了厨子不成,怎么上菜速度都快了不少?”

那店长是亲自来布菜的,听着常安连嘲带讽的调调尴尬地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呵呵道:“姑娘说笑了!姑娘看着眼熟,以前是不是光顾过小店?竟没能亲自出来招待!”

会长旁边这姑娘虽然长得稚气,只是这脾气可真是……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常安拿起一只筷子戳着眼前的茶水,非要跟他计较计较:“我以前来的时候是个丫头片子,今天反倒成了姑娘了?”

“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挺记仇的!”陆崇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摆摆手让店长退下了。

他原以为常安这样爱俏的小姑娘会喜欢西餐厅,没想到竟然也是这种老式茶馆子的常客。

被陆崇戳了脑袋后,常安乱动的小手忽的一顿,脑中触电一般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不由得眉头紧锁地抬眼去看他:“我们.....以前见过么?”

陆崇笑容凝固一瞬,转而面不改色去逗她:“当然!我们一百年前是一家呢。”

常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没看出什么也就松了一口气,只当他在开玩笑了。

她在想什么呢?世间能有几人经历过她那样的离奇遭遇。

常安从小就是野孩子,心中对于尊卑的观念不是特别重,自顾自的拿起筷子,伸向一盘色泽分明的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陆崇老是想逗一逗常安,恨不得她的注意力时刻放在他身上:“这顿饭你请客,我帮你搞她如何?”

常安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毫不留情地拒绝:“我才不要!你分明那样有钱了,怎么还惦记我一个小孩子的钱?再说了,你以为没有你我就不能搞她了吗?”

常安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嘀咕,他们的谈话为什么怎么三句不离一个“搞她”?

她原本不想再计较了,怎么这陆崇非要把自己往沟里带......

陆崇见她吃得开心,不再烦她:“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好好吃饭,这顿我请总行了吧?”

常安扯了扯嘴角:“看得出您挺不会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

接下来的一顿饭两人吃得安安静静,陆崇吃得不多,大多数时间是在看常安吃。常安靠着椅背,往椅子深处坐了坐,两条小腿在桌子下面晃来晃去,揉着小肚子,小嘴微张,悄悄打了个无声的嗝儿。

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陆崇的法眼,他不忘自己的初心,想把小丫头拉倒自己身边来,继续忽悠道:“看你功夫不错,来我这里做保镖可好?”

常安惊呼:“保镖?你堂堂一个会长要什么样的保镖没有,需要我一个小孩儿给你当保镖?”

她发现陆崇并不像自己印象中或死板严肃或贪婪豪奢的大官儿,他虽然身上自带一股威严之气,但言辞间却十分的.....不正经。

常安没等陆崇回答,便琢磨出点味道来:“陆会长,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又是在街上救我又是帮我出气的,你该不会是——”

常安故作神秘地顿了顿,而后换上一张笑脸:

“你该不会是想巴结我吧?”

陆崇被她弄的心里痒痒的,手指轻轻蹭着桌子上黑色的帽檐,笑道:“你是比我有钱还是怎么的,我需要去巴结你?”

“我年轻漂亮有能力啊!”对面的小丫头扬起下巴,好似连头发丝都在叫嚣着,一副天下我最美的样子。

陆崇看着对面自己朝思暮念的小人儿,托起下巴,故作深思的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去巴结一下你了。”

常安跟陆崇扯了好一会儿皮,想起自己下午还要去拿货,手指的关节无意识地轻扣桌面,脑子飞速转动着想要找个借口告辞。

陆崇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道:“下午还有事情?”

“嗯,我买了一支枪。”

常安这人说她心大吧,明明她也可以做细活儿;说她谨慎吧,现在倒是连私下购买枪支也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陆崇倒也深明大义:“这乱世中小姑娘确实该有把枪防身。不过你要真想要什么,以后可以跟我说。”

陆崇知道凡事要把握一个度,毕竟小丫头才刚跟他熟悉过来,到了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足了。他凝视了常安一会儿,起身去给她开门。

然而是陆崇多想了,什么程不程度的,常安哪里是跟他熟悉了,她只是懒得撒谎,况且她也知道陆崇要真想知道什么,一查便知。

见陆崇主动给她开门,常安侧头疑惑,这曾经习以为常的细节让如今的常安有些受宠若惊,她提好小包包乖乖跟过去。

临走前,陆崇顾不得人多,自顾自地跟常安说话:“既然保镖做不成,交个朋友总还行吧?”

常安心道,这人又开始了:“想巴结我就直说嘛!”

“既然这样.....我想巴结你。”

陆崇嘴角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这次倒是直接得很,反正他打定主意要重新赢得常安的信任。

常安也没想到陆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要脸,忍住自己想打人的暴脾气,扬着精致的下巴问他:“那做你的朋友有什么好处?”

陆崇的手背在身后,俊脸猛地凑到她面前:“整个江北任你横着走算不算?黄金任你花?”

常安噎了一下,她不否认,这一瞬间她有画面了。

她倒是没见识多整个江北有多大,只是脑中浮现出自己穿金戴银,像个螃蟹一样在石锦街上走来走去的画面,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为她让路。

小姑娘抿嘴笑得有些贼,她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道:“那好吧,看你这么真诚的份儿上,我勉强答应你了。”

大概是觉得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气氛也足够愉快,常安对陆崇有了小小一点改观,高高兴兴去绸缎庄拿货了。

虽然没到信任的地步,但不管陆崇有什么目的,她觉得有个会长当朋友也还不错。

绸缎庄在石锦街靠后的位置,常安一进门直奔主题,找到长生说的蓝布长衫的长胡子大叔,说了一些对暗号的鬼话之后被请进了里边。

只是——

看着眼前丑陋不堪的一只手-枪,常安小脸皱巴巴的,问道:“确定没弄错吗,这是我的货?”

那大叔看了看只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体型不算小的手-枪,他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再次核对了一下手中的账本。

“......没错的姑娘,是您要的盒子炮,口径7.63毫米,20发弹匣供弹,威力大、使用方便。”

常安只得付了钱,只是她发现自己的小提包根本装不下那盒子炮,夏季穿的衣服又轻薄,又买了一段布料藏在了里面。

她面色阴沉地揣着那支将近两斤半的手-枪走出绸缎庄,心里想着要怎么杀了长生那个狗贼。

常安由于之前的在石锦街上遭到袭击,无意间提到自己要买一只手-枪防身,那狗贼自告奋勇说自己对枪炮这类东西十分在行,还说有他知道什么样的手枪最适合她。

结果呢?

这支又大又丑的破手-枪,配得上她这张精致可爱的脸?

常安气呼呼地走着,步伐都快了不少。

等走进后山自己熟悉的小树林之后,她拿出枪,装弹、上膛,动作行云流水,可谁能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开枪呢?

她之前在茶楼里闲聊时那些爷爷叔叔们一说到这就十分起劲,而且听起来似乎很酷的样子,常安一边随声附和,一边默默记下他们说的方法、姿势等技巧。

常安回忆着一位中年发福的叔叔说的开枪要领,眼睛瞄准一棵树,果断按下了扳机。

不得不说常安的学习能力很强,至少她姿势站的十分标准,两脚成八字形分开,左手叉腰,上体正直。

只是她小瞧了这枪的后坐力,开枪的一瞬间枪口大幅度上跳了一下,差点脱手。她原本听力就灵敏,那枪声更是震得人耳膜疼,常安顾不得小臂的酸麻感,当即扔下手-枪揉了揉耳朵。

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掉在满是落叶的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头顶的树冠中更是惊起一阵呼啦啦的声响,那是被吓跑的一群鸟儿。

常安走近一看,发现是自己误伤的一只小鸟,子弹正中它的头部。

她看着那血淋淋的弱小动物嘴唇嗫嚅着,接着从地上找了一支小树枝准备为它挖坟。

常安就地起了一卦,从西南方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给它。

常安唤了自己的守门童过来,随手拆了它身上的一块木头给鸟儿造了一块小小的墓碑,超度了小鸟的魂之后,常安又给她磕了四个响头才回庙里。

身后那只缺胳膊断腿的小木偶可怜兮兮的,连滚带爬也跟不上常安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