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准备一只成年大公鸡和黑土狗,戒荤三日,好生养着。”常安就像进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生分,一边往室内走,一边朝他吩咐道。

“好嘞!”

“再给我准备一间客房,我需要沐浴斋戒。”常安用底气十足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其实她哪里懂得什么斋戒沐浴,只是架势要做足。她有一套自己的法术,比不得传统意义上的道术正规,但效果极佳。

“好嘞!”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那洋房里是被人下了困魂阵,里面大大小小锁了上百只鬼魂。”常安坐到沙发上,手指在沙发上一下下敲着,意味深长地对林逸说,“看来,陆家结了不少梁子啊....”

林逸心想,那可不是呢,他家会长遇神杀神,遇佛屠佛的,不结梁子才怪呢!

“那仙姑可有方法解了这困魂阵?”

常安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林逸知道,这是要开始谈条件了。他坐到常安对面的沙发上,为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笑道:“钱不是问题,毕竟我们会长腰缠万贯那可不是吹的.....但仙姑可要把事情彻彻底底给办妥了,不然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林逸深谙给个甜枣打一巴掌的手法,他年轻归年轻,能力却是十分强的,比那些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差不了多少,不然他那顽固的爷爷也不会让他来服侍他敬爱的陆先生了。

林逸的茶壶刚放下,旁边的阿齐嘴里塞满点心,端起自己的空杯子放到林逸面前,含混不清地说:“....给我来一杯。”

林逸:“......”

这小子还真把他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了。

林逸和阿齐的关系相当奇妙,一文一武辅佐陆崇,平时相处起来也很随意。

“那是自然....”常安才不管他们的互动,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拢起拇指与小指,朝林逸伸出三根手指头,乖巧道:“我要三根小黄鱼!”

林逸看着常安终于露出一个小姑娘该有的俏皮,内心微动,爽快道:“成交!”

常安:“......?”

常安见林逸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得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是她要的太少了吗?

是她没见过世面吗?

是她站得不够高吗?

可是三根小黄鱼在这样的乱世中都可以买一处房子,买好几亩地了!她觉得够多了,毕竟深得她喜爱的胭脂水粉也花不了多少钱.....

但是她要的少了,总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常安知道,自己是个极为虚荣的人,所以——

常安做着不知跟天福茶楼里哪位老大爷学的动作,猥琐地搓了搓小手——所以要不要再要点呢???

“那我先去吩咐人准备东西了。”林逸不知道常安的心理活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推了推眼睛,对旁边吃点心的阿齐说:“阿齐,带仙姑去客房......”

林逸忽然皱起眉,声音由强变弱,然后猛地增强:“擦擦你嘴上的饼干渣子!”

阿齐无辜地抬起头:“......啊好!”

......

被阿齐带去客房之后常安才发现,这哪里是客房,明明像个独立的小宅院。侧楼这边整个都是属于客房的范围,还附带着一个小花园。

常安真真觉得自己价钱真的要少了,原来陆家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豪奢的多。果然乱世之中穷人穷死,富人富死,这下自己亏大发了!

常安在陆府过了几天悠游自在的日子,整天就吃吃喝喝,衣服有人帮忙洗,吃饭有人帮着做,就差给她递进嘴里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之下,自己在宁县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整天不是给人看病就是帮人捉鬼,自己赚钱养自己,忙了一通却发现自己连心仪的新式洋装都买不起!

常安愤愤地想了一通,让下人给她找来纸笔,坐到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准备给自己制定一个发财大计。

只是午后的阳光实在是温暖又惬意,她才刚写了一个开头就被晒得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天刚好是陆崇从三清观回来的日子,他进门一眼就看到那个蜷缩在藤椅上的娇小一团。

常安身上穿着一件小洋装,正是她几天前去镇上抓药时看中的那件白色的,她自己攒了许久的钱也没买得起,来到陆府倒是被人当成换洗衣服送给她了。

此时被她穿在身上,陆崇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物种不明的小动物。

由于侧躺的姿势裙摆被蹭上去一点,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和圆润淡粉色的膝盖,在阳光下的曲线十分诱人。

陆崇四肢有些僵硬,只觉得那身影气质似曾相识,不确定地盯了片刻后,一向不显露山水的脸上露出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木楞地迈动脚步向前走去,直到看见那张令他朝思暮念的脸。陆崇的脸由于过度喜悦而多了些许扭曲,那双狭长的眼睛也变得猩红一片。

他想了她一百多年,又找了她将近一年,而此刻她竟然自己跑到他的府中了,还在他眼前好端端地昏睡着,这是何等的奇妙。

常安的警惕性大概是被阳光晒得稀碎,被陆崇看了有半刻钟才察觉出来。两只眼睛原本就是浅色的,在阳光下显得像冰晶一样清澈透明,又因为意识不清醒而氤氲着上一层雾气。

常安被眼前这个穿着笔挺西服的高大人影给吓了一跳,顺着他的两条大长腿看上去,常安看见一张有棱有角的俊脸和刀刻般分明的五官,那双深邃的眼睛让常安不由得心中一颤。

常安刚睡醒的头脑还是混乱不清的,第一反应是遇上了色狼,毕竟她知道自己又聪明又漂亮。只是一不小心瞄见了陆崇腰侧的手-枪,常安连滚带爬地从藤椅上爬起来,逃似的离开了小花园。

一路上她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左心房的位置,这是她慌张时下意识的动作,与他对视时,常安那颗沉寂许久的心竟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常安太过慌张,以至于没看到陆崇猩红的眼底,也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如此慌张。

她更不知道,偌大的府邸中屋檐下一个男人长身玉立,他总是眯着眼睛看着三清观的方向,想着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就这样持续了一百多年。

陆崇看着不远处常安狼狈的身影出神,一贯锐利阴翳的眉眼变得柔和,转而轻笑出声。她还是那么胆小,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余光瞥见常安遗漏在石桌上的纸,他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发财大计。

陆崇只今天一天笑的次数快比得上他过去一百年的次数多了,毕竟常安沉睡之后,在没有一个人可以牵动起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他高兴的。

这也是花了一百年才参透的,从出生到现在,也只有跟常安相处的那段时光他才是真正开心的,只有那时他才活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对于陆崇来说,除了常安外其他的人对他来说都像是物件,只有常安是鲜活的,值得让他察言观色、付出一切的。

但是,她好像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