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佐治椿亲自将一行人送到门口。
他摆摆手:“下次见啦。”
绮花罗躲在哥哥身后,默默注视着这四位客人离开。
对于第一次见到佐治椿的野蔷薇来说,这位学长注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仅是因为他俊秀的外表,更是因为那一系列新奇的体验。
虽说只是喝了个下午茶,又和一只鬼娃娃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
但是总觉得,此刻她的心情平静得不可思议。
直到四人踏出了结界,回到了现世,她都恍恍惚惚。
“感觉好像千与千寻……”野蔷薇捧着手中的花果茶罐,回头去看。
那条幽深的林间栈道已经消失了,连带着栈道尽头的那座二层别墅一起。
但不会消失的是这一个下午,和大家一起度过的平静而愉快的时光。
“下次……再一起来吧。”她喃喃道。
转过头,少年少女们相互注视片刻,然后默契地笑了起来。
同窗的情谊就是这样,在一次次日常的陪伴中培养起来的。
在日后,当他们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时,昔日的同窗将成为他们最值得信任的战友。即使是生死关头,也能把后背托付给彼此。
而在他们成长到那个地步之前,还是需要前辈们为他们遮风挡雨。
五条悟笑看着学生们打打闹闹地一路跑远,感叹道:“青春呐,可真好啊……”
如此珍贵的青春,任何想要将其夺走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
因此,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送走了吵吵闹闹的学弟学妹,以及一个同样不省心的老师以后,别墅里重归安静。
佐治椿摸摸妹妹的头:“又只剩我们两个了。”
绮花罗依恋地蹭蹭他的掌心。
“希望一切都顺利,大家能再次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
……
……
一星期后。
西东京市,英集少年院。
明里暗里,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里,平时死气沉沉的少年犯教养院,此时充斥着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舞台,然而主角的三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咒术高专一年生,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
三人接到来自高层的紧急任务,乘着辅助监督的车来到现场。
“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伊地知洁高,是三位今天的辅助监督。”
坐在驾驶座上,穿着黑西装的职业男性推了推眼镜。
虎杖悠仁很有些不明觉厉,坐在后座上往前探:“那个,伊地知先生,辅助监督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没预料到会被问起这个问题,伊地知抖了一下。
伏黑惠原本双手环抱在胸前,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个问题也叹了一口气。
都是五条老师的错,上了一个月的课,什么有用的都没讲。
他认命地解释道:“辅助监督,是指有一定咒力,能够看见咒灵,但咒力强度不足以支持战斗的辅助人员。通常负责一些情报收集与战斗善后的工作。”
“就,就是这样。”伊地知点点头。
与咒术师不同,辅助监督只要负责观察目标的动向,并及时疏散战斗现场的普通人。战斗还是要由咒术协会指派的专业人员进行。
野蔷薇坐在副驾驶,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长钉:“总之,我们就是负责进入那个少年院,祓除掉里面的咒灵,对吧?”
伊地知差点伸手去抹掉额角的冷汗:“是的。”
寒光凛凛的长钉在少女的指尖翻飞,几个旋转后,消失在她的袖口。
“那还等什么,我们上吧!”
年幼的狮子也是狮子,草食动物会本能地避开他们。
伊地知感觉自己就是混进幼师群中的可怜羚羊,就算年龄长上许多,也不敢随意对待他们。
但他仍然努力维持着大人的尊严。
板着脸给问题多多的虎杖同学答疑解惑后,伊地知总算把他们送进了任务地点。
“我要降下‘帐’了,请各位小心行事——”
伊地知竖起食指中指,正在专心地念着设置‘帐’的咒文,就在即将完成的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口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伊地知有那么一瞬的动摇,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念完了咒文,目送三位年轻的咒术师走进黑暗之中,然后才接起电话。
伊地知有些懊恼,任谁在工作的紧要关头被打扰都会有不满。不过响起的是他的工作专用手机,联系名单上大多是些他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他不敢无故不接电话。即使联系人那一栏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也将信将疑地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伊地知,请问……”
隔着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些失真,不过能听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人。
“咦?您好……对不起,我好像打错了……”
“这样吗。”还好不是什么节外生枝的通知,伊地知默默松了一口气:“那我先挂了。”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挂断电话,伊地知颤巍巍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心虚地望向三人离开的方向。
‘祝你们能顺利出来!’
……
百米外的一栋高楼楼顶,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年神色冷漠,手中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历史的界面上。
这里的居民应该早早都被疏散了,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如同一抹无人知晓的幽魂,站在只有自己知晓的角度,默默观察着人间。
通话界面上只有一条记录,通话时间正是一分钟前。
这是一部只用来拨出一次电话,使命到此就算完成的短寿手机。
少年握紧拳头,迸发的咒力一瞬间把这部手机毁成了一块废铁。他的脚边趴着一只形貌奇怪的蜗牛形咒灵,少年一个冷冷的眼神撇过去,咒灵立刻颤抖着长大了嘴巴,口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锯齿形尖牙。
这只咒灵名叫“呍*”,按照危害性进行分类的话,大约是在二级与一级之间。野生的“呍”会寄宿在人的耳蜗之中,以声音为食,其宿主会患上寻常医生无法诊断出病因的耳疾。
而这一只呍,由于已经被人驯服了,如今只能被当做一只生物传话机使用。
白衣服的少年清清嗓:“咳……前辈,情况如何?”
呍三两口吞吃掉了这句话,紧忙将头探进虚空之中,半晌后,把头缩了回来。
它一口吐出一句话。
“很顺利。”
“我已经进入了‘帐’,没被任何人发现。”
那就是都在计划之中了。
白衣少年,也就是乙骨忧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一屁股坐到天台边缘,两条修长的小腿悬在空中晃悠着:“太好了……第一次干这种事,真是有点紧张……”
刚刚惊吓到伊地知的那一通电话,根本就不是打错了。那是乙骨忧太故意拨出去的,为的就是叫伊地知在‘帐’落下前的一瞬间分心,给暗中的潜入者创造空隙。
在四面八方的辅助监督紧密的监视下,少年院的围墙以内没有任何死角,想要潜入,机会就只有在‘帐’降下的那一瞬间。
当泼天的黑幕掩盖了一切视线的时候,靠着隐蔽气息的咒灵,顺着施术者在一瞬间分心时暴露出的破绽,混进这片原本只应容纳三个活人的‘帐’。
乙骨忧太自问没有完全的把握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他刚刚板着脸,不是因为性格冷漠,而完全是因为紧张所导致的神情空白。
……他可紧张啦!这可是在和咒术界最大的势力对着干,一旦暴露,后果可不得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后怕,寄宿在他身上的特级咒灵祈本里香悄悄显形出来。
“忧太……”里香的外表狰狞可怖,但对乙骨忧太的关心却是温柔的。她从背后环抱住自己心爱的少年:“……忧太,别怕。”
乙骨忧太伸手抚摸里香的脸颊:“嗯,我不怕。”
不就是跟高层对着干,自打他入学起这一年多来,他还干得少吗?
尤其是这半年,他跟着一个本应“死亡”的人四处游历,一旦被咒术界发现,恐怕是要被千里追杀。
而如今,他更是伪造了虚假的出入境记录,暗中返回了日本国境。这下不光是咒术界,在普通社会里,他也是个犯罪者了!
想到这里,乙骨忧太悲从中来,愁到极致,居然无奈地笑了出来。
“椿啊……你可真会使唤人!”
这句话,此时正在‘帐’中,暗中观察的人也想说。
他乘着外形神似鳐鱼的咒灵,浮在半空中,高高在上地打量着脚下规模庞大的生得领域。
“啧……悟那家伙是怎么教这群小鬼的,怎么这么冒冒失失地就钻进了生得领域?”他揉了揉额角,头痛地念叨:“麻烦了……”
麻烦的不是这只特级咒灵,而是如何在保住小鬼们性命的前提下,尽量不插手,让他们自己体验与特级咒灵战斗的感觉。
这都是佐治椿联系他时,在邮件中的原话。
‘我很好奇到底谁才是老人们安插在我们这里的卧底,请不要太快地解决掉老人准备的玩具,叫新生们好好锻炼一下吧。’
‘我会尽快调查出嫌疑人的。’
‘在此之前,麻烦您出手保护五条老师的学生们。’
为了除掉宿傩的容器,老人们悉心准备了特级潜力的咒胎,调开了五条悟,并突袭式将任务派给了咒高专一年级。
目前日本境内的五条派高等术师此时都在老人们的监视之下,没有人能及时驰援。
他们一心要虎杖悠仁今天丧命于此!
这原本是十死无生的局面,精心准备的杀局,虎杖悠仁是唯一的猎物,而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算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人士。
但看似周全的计划之中,出现了一个完全不为人所知的搅局者——
——实力高强,足以应付任何咒灵。背景明确,是五条悟亲口说‘可以托付后背’的可信之人。
而在出乎意料这方面,此人更是无人可比。
因为在所有的资料之中,这个人早在去年就已经是个死人!
谁会防备一个死人呢?
端坐在高空之中的黑发男人,双手拢在僧袍袖中,低垂的眉目中似有慈悲之色,仔细看却只余一片冷漠。
数十公里之外的咒术高专中,佐治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遥遥望向少年院的方向。
“要开始了吧……”
他微微一笑。
祝君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