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北城门刚刚打开,看守城门的小旗揉了揉眼睛,嘴里的哈欠打了一半又憋了回去。
只见一队黑云卫站在城门外,似乎已经等了多时,他眼尖,认出了前方骑马的两人,一位是闻人大都督的副将邹诚,另一位是黑云军中将军何遇之。
小旗连忙上前躬身问好:“末将拜见何将军,邹将军。”
他悄悄抬头看向两人,邹将军一脸笑眯眯,看上去很是温和,一看就是个老好人,另一位何将军则眉头皱得老高,一脸怨气,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小旗被何遇之瞪了一眼,打了个激灵,乖觉说道:“两位将军想必有要紧事,末将这就让他们快点放行。”
何遇之神色不耐地催促:“知道就好,还不快去。”
邹诚却摇了摇手,说道:“不用,让前头的百姓先进城吧。”
小旗心里感谢他宽容,但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催着城门口的士兵快点。
邹诚和何遇之带着黑云卫进城,小旗擦了一把汗,心说这何将军确实如传闻一般小心眼,爱记仇,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
都督府门前,邹诚看了看身边臭着脸的人,问道:“你是先回何府,还是跟我进去见少帅?”
何遇之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自顾自下马,他把缰绳扔给了一旁的黑云卫,大步走进都督府。
邹诚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翻身下马,追在他后头。
两人来到敛风院门口,邹诚一把拉住前头的人,温言相劝:“老何,少帅问你什么,你照实话说清楚,千万别跟他犟。”
何遇之甩开他的手,一瞬间火气直冲脑门,勉强忍了下来,道:“行,我知道了。”
敛风院书房门外,贺时正伸着懒腰,看见这两人迎面走来,笑了一声,说道:“二位来的挺早啊,大都督在里面等着呢。”
邹诚与他客套两句,而何遇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进去了。
贺时翻了个白眼:“大早上的甩脸色给谁看啊?”
邹诚道:“这几日辛苦小侯爷了,给你放个假,这两天不用去军营了。”
贺时顿时换了副笑脸,道:“那敢情好。”他想起闻人决昨日的交代,对邹诚说道:“大都督要搬去蘅芜院,还有,他让你暗中留意下人房那边有没有身材瘦小的下人,说是与漠北暗探有牵扯。”
他将昨日花园里发生的事详细告知了邹诚,一脸如释重负的走了。
邹诚进了书房,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闻人决坐在桌案后,手指捏着眉心,嘴角一动不动,微微眯起的鹰眸里隐含冷意。
而何遇之站在距离桌案三尺之外的位置,脸色涨得通红,低着头,似有难言之隐。
“你路上为何耽搁?”闻人决问道。
“出了些意外,少帅,你怀疑我?”何遇之指了指自己,满脸的不敢相信,“我要是和漠北暗探有勾结,就让我出了这个门,立刻横死在街头!”
“老何!”邹诚皱了皱眉,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何遇之这人极好面子,脾气又直,暗探一事牵扯到他舅舅,他定是觉得被少帅怀疑,心里委屈。
“我来说吧,他带着几个人走到延城,夜里在一家小客栈投宿,结果那家小客栈厨房不干净,他们连人带马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日才出发,差点赶不上何家老夫人的寿宴。”
闻人决皱眉问道:“那家客栈查过吗?”
何遇之梗着脖子不说话,邹诚只好替他回话:“老何走得急,没有细查。他说那日吃坏肚子的不只他们一行人,客栈内的十几个客人,还有客栈老板和伙计都是一样的腹泻呕吐。”
闻人决沉默不语。
何遇之讪讪道:“就是个意外,那老板总不能搭上全店的客人就为了害我,再说了,我又没暴露身份,他害我做什么?”
邹诚心说,真不知该说他是单纯还是蠢。
“先有你舅舅跟漠北暗探交往过密,然后你就在路上耽搁了好几日,算来算去,长公主遇刺就在前几日,这未免太过巧合。”
何遇之脸色一变,道:“长公主遇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杀她干嘛?再说了,老子从来不跟女人动手!”
“老子?”闻人决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邹诚看向自家少帅越来越冷的脸色,心里直呼完了。他连忙对何遇之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瞪我干嘛?”何遇之犹在气愤,他一脸不满地问完这句话,余光才瞥见闻人决黑沉的脸,后面的抱怨顿时噎了回去。
他低头认错:“我说错话了,少帅要罚,我没有二话,但这勾结漠北暗探的罪名,打死我也不能认。舅舅那边,我回去找他问清楚,一定给少帅一个交代。”
闻人决冷冷看着他,问道:“我是你什么人?”
何遇之愣了一下,回答道:“您是主帅,是我大哥。”
“长公主是你什么人?”
何遇之满脑子疑惑,一时答不出来,邹诚在一旁推了他一下,小声道:“长公主!你大嫂啊!”
何遇之这下懂了,但他心里总有些别扭,那两个字也叫不出口。
闻人决冷哼一声:“长嫂如母,以后放尊重些。”
何遇之低着头,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闻人决见此神情一冷,道:“滚吧。”
何遇之离开后,邹诚小心翼翼地开口:“少帅,我觉得这事蹊跷,好像背后的人一直将我们的注意引向老何。”
闻人决脸上没什么表情,邹诚猜不出来他的心思,正要再替何遇之说两句好话,便听闻人决轻嗤一声,道:“不会是他。”
理由么?他太蠢了。
邹诚不用问也已经从自家少帅嫌弃的眼神中得出了这个答案。
“那现在该如何继续查?”
闻人决想了想,道:“先把藏在都督府里的眼线揪出来,至于卫昇那边,让何遇之亲自去查,查不清楚就交出黑铁令牌。”
这惩罚委实严重了些,邹诚替何遇之哀悼片刻,转而又问:“那家客栈,还要派人去查吗?”
闻人决冷笑:“时隔半月有余,怕是早就人去楼空了。”
“属下派黑云卫走一趟吧,至少带回一个结果。”
闻人决点了点头,道:“交给你处置。”
谈完了正事,天已经彻底亮了,邹诚问:“少帅可是要用早膳?”
“等人来叫。”闻人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邹诚眼中满是不解。
过了一会儿,只听门外响起一声:“大都督,早膳备好了,殿下等您过去呢。”
邹诚认出这声音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莲香,顿时回过味来,他才走了这几日,少帅竟然能与公主一同用早膳了,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莲香的声音,闻人决紧皱的眉心松弛了几分,对外扬声道:“嗯,这就过去。”
他起身的动作看起来不急不缓,可邹诚就是能从中品出一丝雀跃来。
“贺时都告诉你了吧?一会儿你把我的东西搬到蘅芜院。”
闻人决走到门口,不忘回头叮嘱邹诚。
书房的门打开又迅速合上,邹诚刚想问他都带什么,结果人已经走远了。
*
一顿早膳,沈宜安味同嚼蜡,闻人决倒是开怀,吃完便去了军营。
她看着黑云卫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一趟一趟把闻人决的东西搬到主屋,心里的别扭感一层一层冒出来。
闻人决住过来,她得匀出一半的空间给他,像柜子,书房这些也就罢了。他住到主屋来,虽说只是外间,可他们两人晚上就寝时,到底只隔了一道门。
沈宜安有好几次想叫冉姑姑在内室门上安一把锁,可她又觉得这样奇怪,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眼看着夜幕将至,闻人决快回来了,她心里越发地不安,片刻不停地盯着门口看。
若是突然有什么事绊住他就好了。
沈宜安心里这样期盼着,可惜没能如愿。
闻人决甫一进门,就看见女子一双澄澈水眸朝他望过来,仿佛一直在等着他的样子,他心神一荡,挑了挑眉问道:“公主在等我?”
沈宜安收回目光,敛下所有情绪,说道:“没有。”
闻人决笑了一声,道:“随你,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就寝?
沈宜安攥紧手心,睫毛轻轻眨动,说话的声音有些紧:“还早,将军可曾用过晚膳?”
闻人决道:“在军营用过了。”
沈宜安蹙了蹙眉,又说道:“那将军去沐浴吧,你练兵想必累了一日,沐浴解乏。”
闻人决眼中含笑,道:“刚洗过,不信你闻闻?”
他带着一身温热的湿气朝她走来,沈宜安闻到那股独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几乎从罗汉床上跳起来,快步走进内室。
“既如此,将军歇息吧。”沈宜安站在内室门口,说罢就匆忙掩上房门。
闻人决看着在他面前阖上的门,眉峰扬起,愉悦地笑出了声。
沈宜安背靠着门,听见男人不加掩饰的笑声,狼狈地捂住眼睛。
她后悔了,让闻人决搬过来,绝对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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