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大都督陪同长公主回门,黑云卫亲自护送,京都百姓跟着凑了回热闹,前几日关于闻人决受伤的种种猜测和流言便也消失了。邹诚抓住那两个小贩,仔细查问一番,得知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平日里喜欢碎嘴,与漠北暗探并没有什么牵扯,于是口头惩戒几句,便将人放了。

闻人决伤势彻底痊愈,上次醉酒之后,他总觉得在沈宜安面前丢了脸,因此好些日子不敢见她。都督府的护卫减少了一半,敛风院也不再围着大批黑云卫,闻人决养伤时久未露面,而今他伤好了,也时常跟邹诚去军营练兵,如此他与沈宜安又是半个月未见。

那日沈宜安回去后,一心想着如何躲避闻人决,如今他不来纠缠,反倒让沈宜安松了口气。

蘅芜院和乐融融,唯独冉姑姑愁眉不展,眼看公主和大都督不像从前那样僵着,她以为和好是早晚的事,谁知这么多天过去,两人竟是一面也未曾见过。

她一边与莲香整理书架,一边望着不远处躺在美人榻上的公主,时不时叹气,莲香见她如此,便道:“姑姑若是累了就歇着吧,我一个人也成。”

冉姑姑又叹了一声:“不是累,唉,与你说了也不懂。”

莲香笑着说:“我怎么不懂?姑姑不就是为公主和大都督的事发愁吗?要我说,您管的太多了,不是哪家的夫妻都能和睦的。”

“你知道什么……”冉姑姑正要说她,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沈宜安已然直起身,看向她们这边。

莲香立刻认错:“公主,是奴婢多嘴了。”

沈宜安微微一笑,说道:“我倒觉得你说得对。”

冉姑姑直摇头:“既然成了夫妻,总是要过一辈子的,和和乐乐的多好。”

莲香不认同道:“若是嫁错了人,岂不毁了一辈子,依奴婢看,过不下去就离,对两人都好。”

冉姑姑生怕她真的刺激公主做下决定,问道:“你这都是哪听来的?”

莲香道:“奴婢今日去福宝斋买簪子,出来的时候撞见秦国公府的护院当街拦下一驾马车,强行把车里的女子带走,一打听才知道那是国公府的三少夫人。”

沈宜安心里倒是对这位三少夫人有些印象,她未出嫁之时,也算是一位名满京都的才女,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听了长辈之言嫁给了秦国公的三公子,这位三公子不学无术,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听到莲香谈论这位三少夫人,她便多问了一句:“那些护院怎敢如此对她?”

莲香回想起来,脸上满是嫌恶:“自打三少夫人嫁过去,三公子一个又一个妾室抬进门,她脾气好都忍了,可前几日,那三公子竟然又收了一个贱籍出身的外室,三少夫人好言劝说,他竟要动手,还扬言要让那外室进门。”

“三少夫人去找国公夫人告状,可谁都知道国公夫人最宠着这个儿子,反倒将她骂了一顿,她气得要回娘家,结果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府中护院拦回去了。”莲香越说越气愤:“若是嫁了这种人,难道也过一辈子吗?还是尽快和离的好。”

冉姑姑听到和离这个词,心都快蹦出来了,连忙瞪了一眼莲香,莲香也意识到她们原先在谈论公主和大都督,闻人决是少年成名的大齐战神,拿秦三公子这种人与他类比总是不好。

“公主,是奴婢说错话了。”

沈宜安自然不会怪她,秦三公子是个混账,然而前世的闻人决造反逼宫,也未见得好到哪去。她只是对这位三少夫人有些感同身受,她娘家衰落,在夫家没有体面,连护院都能欺到她头上,此番若是国公府不肯和离,她要么忍一辈子,要么便只能被休弃回家,遭人白眼。

沈宜安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这段婚姻中,同样身不由己。她与闻人决是先帝赐婚,想要和离本就困难,若是闻人决不答应,便难上加难,他们很可能要因此耗上一辈子。若真能平静安稳的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偏偏那个人野心甚大,想要取代沈氏江山。

“你没说错,女子若是嫁错了人,决不能将就,和离是最好的办法,若不能成,哪怕被夫家休了,也好过委屈忍受。”这话像是在对莲香说,可她心里明白,更多的是在劝她自己坚定。

闻人决从军营回来,本来是想回敛风院的,结果路上听两个下人说蘅芜院又在晒书,他的脚不听使唤,便来到这里。满院子婢女都在忙碌,他直奔书房,刚走到门口,好巧不巧就听到沈宜安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要和离?

闻人决心乱如麻,半刻也留不得,转身便走,连撞倒了一摞书都未曾察觉。

听到声音,莲香跑出来看,见那摞书倒了,忍不住骂:“是谁这么冒失?摔坏了公主的书看我不罚你们。”

周围的奴婢没人敢认,一个身材细瘦的小丫头道:“我好像看见了……”

莲香问:“看见谁了?”

“好像是大都督撞的,他刚才就站在这里。”

莲香以为她在编瞎话糊弄自己,问道:“既是大都督来了,怎的不直接进去,你是不是撒谎?”

沈宜安走出来,只见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磕头,嘴里不停地说:“奴婢不敢撒谎,真是大都督,他就站在这里,走的时候还撞倒了一摞书。”

她想到方才她们主仆说的话怕是被闻人决听见了,别人家的事,他自然是不愿意听,走了也正常,她见这小丫头可怜,便说:“别罚她了,不是什么大事。”

沈宜安将这件事放下没有再多想,闻人决回去后却是神思不属,失眠了半宿,他睡不着起身出门,径直走向偏房,一脚踢开门。

邹诚吓得从床上滚下来,看见他家少帅,不得不哈欠连天地穿上衣服。

“少帅有何吩咐?”邹诚艰难地睁着眼睛。

闻人决脸色沉郁,看着失魂落魄的,过了很久才开口:“她要与我和离。”

邹诚显然脑子还不清醒,顺着他的话说道:“嗯,答应她。”闻人决冷冷看向他,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改口:“不能答应,您和公主是先帝赐婚,只要您这边咬死了不答应,公主她就离不成。”

闻人决若有所思,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邹诚狠掐了一下自己的

大腿,疼痛终于赶走了困意,他心想今日要是不给少帅一个明确的答案,少帅绝对能拉着他站到天亮,他想来想去,还真想到一个人。

“少帅,您想不想让公主回心转意?”

闻人决死灰沉沉的脸上突然焕发了精神,他挑眉问道:“你有办法?”

邹诚笑嘻嘻说:“属下知道一个最会讨女子欢心的人,咱们明日就去找他。”

他费尽口舌才让闻人决打消了连夜去找人的想法。翌日,天色刚亮,闻人决便揪着他出门,两人骑马在城中跑了半个时辰,越来越靠近北郊,闻人决觉得这条路眼熟,直至看见兵士巡逻,他才冷冷一笑,这可不就是去军营的路吗?

“邹诚,你找死?”闻人决声若寒冰。

邹诚跃下马,一脸神秘地说:“少帅别急,人就在军营里。”

他这么肯定,闻人决也只能暂且忍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军营,正是生火造饭的时候,火头营前一片热闹,一群将军校尉围着桌子唱行酒令,桌上摆了几只烧鸡,酱牛肉和几大坛子酒。

军营重地,他们竟敢在此喝酒,许是周围声音太吵,那群人压根没有发现闻人决,还在指着一个端碗喝酒的人放声大笑:“小侯爷海量,喝完这一碗,还有两碗。”

喝酒的人放下碗打了个酒嗝,豪爽道:“好说。”

闻人决皱起眉,正要从背后给那喝酒的将军一脚,就听邹诚笑着叫他:“哟,小侯爷喝酒呢?”

难不成邹诚说的人是他?

那人喝得尽兴,回答说:“废话,你这不看见了吗?”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扒拉开身边的醉汉,回过头便吓了一跳:“大都督。”

那人连滚带爬的来到闻人决面前,看见他冷着脸,酒立刻醒了,他们这位元帅出了名的治军严厉,今日被他抓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闻人决皱眉打量他,眼前的年轻人大概二十来岁,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很有少年气,可这无论如何都与讨女子喜欢搭不上边吧。

他转而瞪向邹诚,心说若他敢骗自己,今日就跟这些醉酒的将校一起受罚吧。

邹诚这才想起他失忆了,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少帅您忘啦,这位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贺时,他到处招摇,惹得一群小姑娘恋慕,成日堵在侯府门口,镇南侯怕这个儿子走入歧途,这才送到您身边,让您代为管教。”

闻人决自然毫无印象,不过听邹诚如此说,这个贺时确实很懂如何讨得女子欢心。

“跟我过来。”

闻人决转身走向中军大帐,贺时吓得腿软,向邹诚求救:“邹将军,大都督不会要杀我吧?”

邹诚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谁叫你在军营里喝酒,还带着这么多人犯禁,一会儿少帅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他一高兴,兴许就不罚你了。”

贺时半句也不信,闻人决会有高兴的时候?他连成亲那日都没露过一点笑,或许是因为娶的人不合心意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问邹诚:“长公主近日可好?”

邹诚眼神防备:“你问公主作甚?”找他是来帮少帅解决问题的,他这一身沾花惹草的本事,别到时候再给少帅多弄个情敌。

贺时摸摸鼻子:“你别误会,是亲戚。”

长公主的外祖母贺氏出身镇南侯府,是如今这位镇南侯的亲姑母,算起来贺时与长公主也是表兄妹。

他谨慎问道:“你和公主小时候关系如何?”

贺时不明就里,道:“不熟,偶尔见过几面。”

那就不是青梅竹马,邹诚顿时放下心,想了想又提醒他一句:“给你一个忠告,进去别提起公主,更别说你们是表兄妹。”

贺时会错了意,看来大都督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喜欢公主,连提起她的名字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