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霁月挡在靳衍面前对夏斛道:“靳衍和你可不一样,他不会和你走,谁知道你这千年老鬼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夏斛听完这话似乎是被逗笑了:“我是千年老鬼,那你后面那位就是百年老鬼。他甚至比我更可怕一点,我最起码是堂堂正正的走阴间路,他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混到轮回道里装嫩去了哈哈哈。”
洛霁月疑惑的看向靳衍,靳衍盯着夏斛,神色有些复杂。这四百年他被小海马牢牢的控制着,作为对天地法则一无所知的凡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抗争,更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再次回到一切开始的乱葬岗,靳衍意识到,这是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神界。”
靳衍缓缓重复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夏斛露出一个惊讶又讽刺的表情,阴阳怪气的说:“你不知道?你可真是运去不错,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有机缘走这么远,可真叫我嫉妒啊。”
“神界,”夏斛露出一个慵懒又向往的表情,他的眼睛偏执又阴沉,这个精神状态令人害怕,“那里有永恒的寿命,无限的宁静和满足,天神念头一生,三千凡界便会为此变样。”
“嘀嘀嘀——违禁内容警告!”小海马在靳衍脑海里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频闭了靳衍对外界的感觉,眼前变得黑暗,耳边一片寂静。
“唔。”靳衍痛苦的捂住头,刺耳的警报快要把他的精神都撕裂了。小海马的声音随着警报声传来,却比平时更冰冷威严一些:“宿主触碰了天道法则,您得知的信息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权限,需要清洗记忆处理,若再有违反就会消灭您的灵魂。”
“靳衍!你怎么了?”洛霁月冲过来抱住靳衍,神色慌张,他触碰靳衍的指尖泛起了一丝白金色的光芒,不过此刻洛霁月全部注意力都在靳衍身上,并没有注意道那抹诡异的光芒。
洛霁月的声音穿透了警报声,让靳衍混沌的灵魂微微清醒了一些:“不!不要销毁记忆。”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也是他在这世间活过后留下的,凭什么要随意任人修改,如果连记忆都是假的,那他算什么!他存在又是为什么!
他只是个凡人,却莫名其妙的被扔在乱葬岗漂泊,被迫做个孤魂野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迫被塞进别人的身体里,做违背自己道德底线的事情,被迫被囚禁折磨。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他真的想问问,他这到底做错了什么,又触犯了那条天道,为什么就要承受这些?
就因为他是凡人,就可以被这样随意摆布吗?这就是所谓的天神吗?怪不得先贤说天地不仁,而他在神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过就是个再努力也逃不过命运折磨的凡人罢了。
“靳衍,你怎么了?我该怎么帮你啊。”洛霁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小心的抬起靳衍的脸,看见靳衍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霁月很害怕,很愤怒,很疑惑,千万种情绪在他心里发酵。
如果靳衍死了,他跟着去便是。可是他们此刻在这样一个诡异的世界,这个世界甚至不属于凡间,他不知道靳衍此刻是不是在受折磨,也不知道靳衍在这里出事还能不能去轮回道。
“不能留在这里了,得离开,得离开!”洛霁月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轻柔的把靳衍抱起来,“靳衍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哈哈哈……”夏斛发出癫狂的笑声,“我努力百年才找到了阴间的入口,他却一无所知的就来到了这里,可惜啊,事实证明运气就是比不上谋算,不管他是怎么了,定是要为他白得的百年寿命付出代价了。”
洛霁月没有给夏斛一丝回应,他抱着靳衍疯了一样往乱葬岗入口跑,满心的慌乱和绝望让他分不出一丝精力应付外界的事情。
夏斛的双手泛起一阵黑气,黑气化作锁链,直接绑在洛霁月怀里的靳衍身上:“既然他都要灵魂消散了,不如把他的灵魂给我吃了,我还能平白得四百年的道行。”
“不!”洛霁月死死的抱住靳衍,可惜他拼尽全力也不能对抗夏斛的力量,只能和靳衍一起被拉到夏斛身边。
夏斛的手掌化成爪子的模样,悬于靳衍头上。洛霁月把靳衍死死的抱在怀里:“别伤害他,我的灵魂给你好不好,把我的灵魂给你好不好……”洛霁月满目绝望,他知道他终究阻止不了夏斛,他只是个凡人,他只是个凡人而已啊……
夏斛冷冷的垂眸:“让开,蝼蚁。”
洛霁月心如死灰的抱着靳衍:“若是你一定要吸走他的灵魂,就把我的也带走吧,多吸二十年的道行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夏斛讽刺的笑了:“为情爱所困,愚蠢至极。可惜你不是乱葬岗的灵魂,你带着阳间的人气,我吸不了。”
“怎样成为乱葬岗的灵魂?吃蛊虫吗?我也吃。”洛霁月的双眸凝视着靳衍,眼中再无一丝光芒,只剩下麻木和决绝。
“哪儿有那么多蛊虫给你吃,你再等百年吧!”夏斛神色狰狞了一瞬间,苍白的手泛起黑气,朝靳衍的额头抓去。
洛霁月死死的抱住靳衍,生无可恋的笑了:“那你要记得百年后把我的骨头挖出来吃掉啊。”
就在夏斛要抓到靳衍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小海马浮现于半空中,挡住了夏斛的手:“忒!阴间脏物也敢造次!”
“阴间脏物!”夏斛被戳中心中痛处,神色越发凶狠,“朕是人间帝王,是凡人中第一个走上永生道的天命之子,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海马的双眸发出神圣庄严的白金色光芒:“吾乃神界晔君所造之物,在凡间有权代神君履行职权,消除一切触犯人界神规的生物。尔违反天道,当被毁灭灵魂!”
夏斛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了下来:“不过是存有晔神君一丝神力的玩意儿,也敢代替神君?看看咱们谁毁灭谁!”
黑气和白金之气交杂在一起,斗法斗的难解难分。洛霁月双目无神的抱着靳衍,对眼前的乱象半分反应了没有。
小海马在专心对抗夏斛,靳衍脑海里的警报渐渐消失了,他催动右手的蓝色戒指,戒指发出一阵蓝色的柔光,开启了他的视觉和听觉。
靳衍的眼睛渐渐聚焦,他轻轻拍了拍洛霁月。洛霁月微微瞪大无神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怀里,正对上靳衍静谧深邃的眼睛。洛霁月露出一个惊喜到悲喜交加的表情,靳衍轻轻摸了摸洛霁月的脸,然后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洛霁月有些担忧,但是还是连忙点点头。
靳衍目光复杂的看向正在和夏斛缠斗的小海马,有了戒指的帮助,他可以看出此刻的局势,夏斛和小海马势均力敌,同归于尽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若是小海马消失了,也许他也要消失了,而他永远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靳衍叹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刀,在夏斛和小海马僵持的瞬间,他从夏斛背后一刀刺进了夏斛的心脏。夏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满眼癫狂的不甘。靳衍挖开夏斛的心脏,那里面有一只白色的肉虫子正在蠕动,那就是所谓的永生蛊虫,靳衍面无表情的把那个蛊虫切了个稀碎。
夏斛甚至没有时间留下什么话语,只能无奈的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了天地间,成为了这乱葬岗中绝望的一部分。
小海马收起了金光,面无表情的看向靳衍:“现在该您了,宿主大人。”
靳衍垂下眸子,认命又麻木的等待着自己的记忆被消除。就算是再不甘愿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努力的活下去,盼着有朝一日能找回曾经丢失的一切,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是公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靳衍突然觉得一切都无聊至极,也许他这样一直一直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意义吧,他要努力存在的更久一点,才不辜负他作为孤魂野鬼时遭受的那些折磨,从某些方面讲,他和夏斛是一种人,他们都是那种不管怎样狼狈残缺都要一直一直活下去的人。
洛霁月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他看不见小海马,只能看见刚才救了靳衍的金光笼罩住了靳衍。
小海马的力量一点点侵入靳衍的灵魂,但是在侵入的瞬间,靳衍灵魂深处响起了一道古老渺远的钟声,那声音仿佛来自混沌之初,凌驾于所有造物之上,小海马的力量被钟声瞬间湮没。
“那是——”小海马震惊道,“天神之钟!传说中由天神的偏爱而凝结的守护之钟居然真的存在,这怎么可能?天神一向无情且公允,怎会偏爱一个凡人,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才对啊。”
钟声一出,乱葬岗的寒风都停了。洛霁月缓缓抬起头,无数记忆的碎片从他脑海里闪过,开车冲进悬崖的失重感,火锅店香气的味道,战火纷飞中的拥抱的温度……还有天界无妄海那一望无边的蓝色,那蓝色静谧悠远,就像是靳衍的眼睛,动他魂魄,刻他骨髓,他千万年岁月在那双眼中黯然失色。
白金色的光芒充斥了洛霁月的双眸,他凡人的□□变得透明起来,隐约看见这简陋的身体中包裹的白金色灵魂。小海马大惊失色:“不好,神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