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扒开是冷的

卫子嗟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窥探到的景象埋在心底,表面仍如往昔般从容淡然。

此时,倒是颜蕊被蒙在鼓里了。不知眼前人情绪的她,忽冷不定地挑起旁的话题来。

“嗟哥哥……你……你想娶展家小姐吗?”

女子怯生生地望着卫子嗟的双眸,目光中夹杂着期许,与零星的忧惧。

“不想。”

卫子嗟回答得刚毅果决,对视上颜蕊双目的眸光却有一刹那猜忌的意味。

他的脑子仍装着那五处隐微的血迹,他妄图欺骗自己的理性去信赖眼前人,但其心扉终归还是被覆上一层严霜的,感情似乎没法全然渗透其中。

卫子嗟忽觉眼前人有些陌生。

颜蕊继续道:“既然不想,如今蕊儿为嗟哥哥想了一计,就不知……嗟哥哥会否答应了……”

“但说无妨。”

“待会儿……蕊儿是要抛绣球的,如若……蕊儿是说如若嗟哥哥你愿意的话,蕊儿就将手中的绣球抛给你……这样一来,嗟哥哥也不必受胁迫迎娶展家小姐了,当着众人的面接下绣球,势必得要对蕊儿负责,那皇上下的令也不得不更改了……”

言落,颜蕊的双颊涨得通红,而卫子嗟却怔了片刻。

“这……这怕是不妥吧……”

“怎么不妥?嗟哥哥不是不想迎娶展小姐吗?难不成嗟哥哥当真想被展小姐纠缠一辈子吗?”

颜蕊的情绪骤然激昂起来,许是因为这是她头一次放下女子家的矜持,因此遭受婉拒时便也一时没法淡然应对了。

话脱口须臾,颜蕊就意识到自身的失态,再去瞧卫子嗟时,发觉他已稍瞠眉目,眼底掠过一层不可思议的惊诧。

“嗟哥哥……对不起……蕊儿……蕊儿情绪激动了,但蕊儿也只是在为嗟哥哥考虑罢了……蕊儿不想瞧见嗟哥哥你整日愁眉锁眼的。”

“蕊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觉得对自己不妥,只是觉得接下绣球的行为对你不妥。你还是姑娘家,不应该为了我毁弃自己的声誉,到时你还怎么嫁人?”

卫子嗟解释道。

颜蕊抬眼,轻皱的眉头明显暗冗着困惑。

她方欲开口询问,却又在刹那间参透了眼前人话中的深意,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能问出什么。

显而易见,卫子嗟这番言辞摆明了就是在说,他就算接了绣球,也不会娶她,这一行动只是为了能让皇上不得不撤除赐婚展今今的铁令而已。

换言之,就是卫子嗟从来只将颜蕊当作友人抑或亲人,迎娶的念头根本不曾抵达过脑海,因此当下便也没法顺理成章地往那方面想。

切实的残酷摆在眼前,颜蕊忽感到一阵凌厉的刺痛向心扉处袭来。

她重新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那嗟哥哥便要迎娶展小姐了,你当真愿意吗?蕊儿不在乎声誉,蕊儿……蕊儿甚至能为了嗟哥哥,放弃另择良婿的可能……”

“蕊儿,你不要胡闹,我可不想让你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展今今毁了。”

不知卫子嗟可否参透眼前人话中的情意,总之此时的他郑重其辞,失了从前的温和。

下一刻,颜蕊再抬首,相较于不久前,此回的情绪更为外露了。

“嗟哥哥,嫁给你就是被毁了幸福吗?又或者说……你是宁愿迎娶展家小姐,也不愿迎娶蕊儿吗?你怎的就这么轴?蕊儿这是在帮你啊?你完全可以用迎娶蕊儿来代替迎娶展家小姐这件事!”

这一刻,卫子嗟并未因颜蕊的激昂油生惊意。

显然,适才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已然明白颜蕊话中隐泛的情意。

他仍郑重其事,且神容肃穆。

“蕊儿,是你将事情想得太过天真了。你觉得父皇让我迎娶展家小姐是为了什么?展家如今权势滔天,如若叫他们与别的贵族联姻,强强联合,那皇权则更是危殆重重。就算我接下绣球,不得不娶你,那你也只能做妾,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放弃这次姻缘的,你还不懂吗?”

“那嗟哥哥这意思,就是已经做好迎娶展家小姐的准备了?”

一汪清澈的泪珠于颜蕊的眼眶内激烫地翻滚着,卫子嗟稍皱眉,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帮她揩拭的举动。

“那倒也不是,我不喜欢展今今,也不可能与她结成夫妻。不过如若父皇非逼我不可,那这桩婚姻就注定是一具空壳,也许仪式能成,但之后的日子也必然是各过各的,不会有任何的接触。”

“那这意思……这意思就是你要迎娶展家小姐了……嗟哥哥……你过往从不会妥协的啊……”

晶莹的泪珠终于还是翻滚着灼掠过女子的容颜,她的声音直打颤,像是被一汪泪洋深沉地浸泡过一样。

卫子嗟仍选择观望,就像当初他观望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展今今一样。

当初他是漠然的,此时却锁起了眉目。

可归根结底,他的心扉之上终凝着一层抹不去的严霜,任是谁人也没法轻易消融开。哪怕是自儿时起便与他结识交好的颜蕊也心余力绌。

卫子嗟深叹一口气,继续道:“任何人都会身不由己,更何况我是皇族。父皇已经退让了,他允许我婚后与展家小姐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只要我能将婚礼的仪式走完。”

“可迎娶我也是嗟哥哥一次可以尝试的机会啊……嗟哥哥当真要坐以待毙吗?万一……万一蕊儿也想要嫁给你呢……”

颜蕊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几乎是耗尽十七年来所积攒的悉数勇气,才得以将这番真意脱口而出。

不料,卫子嗟比她想象中要顽固得多。

“蕊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很感激。我不会让你为我白白断送幸福的,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寻到一位绝佳的良婿度过幸福的余生。至于我,那只能听天由命了,兴许日后我也能寻到一位心爱的女人,为她不顾一切地冲破所有束缚吧,到那时,我与展小姐的空头婚姻就也不攻自溃了。”

话已经很明了了。

寡情之中却又留下了一份委婉,他终究还是世人眼底那位清冷的贵公子,从未对任何人有过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