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做知翠的侍女,不但和夏大郎私下勾连,还帮着夏大郎偷了夏钰的钱。
夏钰不是个顶聪明的人,日常耗费又不大。本来也没注意到钱少了,更没注意到侍女有什么异常。
但无奈,自从承钧剑的事情之后,他的身体被“锻造”,五感敏锐了很多。
有一次,在为传承烦恼,倒在床上装睡的时候,就听见了知蝉劝知翠的话。
他尝试着将这件事透露给了自己的后母和祖母,然而并没有下文。
他相信,既然已经透露给这两人过,袁夫人没有道理不知情。
但所有人都不以为然。
继续让一个已经成了大郎通房的侍女,在他弟弟的身边继续做着贴身侍婢?
难道这是为了照顾他这个三郎的面子?
从知翠偷钱的行为来看,夏钰很清楚为什么——夏大郎根本不想多养一个侍妾!
这是夏盟当年就立下的家规。
定额内侍女,律法内允许的妾室的月银由公中承担,但其他通房侍妾的月银,都直接从郎君的例银里扣!
大郎夏和泽的钱本来就不够花,搭上知翠,是为了拿钱,不是为了搭钱!
说起来,夏钰前一天晚上想要将夏大郎赌博的事情闹大,也是为了改变这件令人恶心的事情。
毕竟单独说自己钱少了,也很容易被敷衍过去。他又没有账本作证!
现在,告诉袁夫人,“家里有外来危机”,以他过往的经验,袁夫人就只能先按下家中的冲突
。
果然,袁夫人怎么可能让夏钰自己把人送到夏大郎那里去。
但她还是想要尽力挽回,“三郎,这件事,伯母以往还真不知道。是你大兄他做事不地道……”
“怎么会呢?”夏钰再次看向地面,语气平淡的截断道,“毕竟我身有怪病,那些侍女又不能在我身上使劲。”
这话说的……
哪怕是袁夫人的心腹,留在房中的那几个仆妇,也纷纷低头。
“你也别总说……”
“伯母。”夏钰再次截断,“侄子听说,母亲已经在为我议亲了。有哪家好人家,明知道侄子的怪病还愿意把女儿嫁来?若是不让人家知道,岂不成了骗婚,害了人家娘子一生?反正终归都是要人家知道的。”
袁夫人嘴角微抽。
韩氏会为这个继子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吗?
怎么可能。
她是真没想到,平日里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夏钰,在婚事上居然这么有主张,宁可将自己的怪病透露出去,也不愿意接受韩氏可能安排的婚事。
只是他这个怪病……
日后难道要无儿无女?
袁夫人的心思一下子就飘远了。
所以她和颜悦色的叹道,“是大郎对不起你。等会儿我就让人去领知翠。你也别怨你母亲,她也是想着,要是有人能治好你的病呢?”
夏钰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嘲讽的嘴角。
——真想给他治病,应该是多找几个疾医。而不是一个个的塞侍女,美其名曰“保不定就有哪个你不排斥”。
他要真的是只能接受某个侍女的接触,是不是就只能娶个侍女?
但袁夫人的下一句话,就让夏钰惊呆了。
“你素来和二郎交好,等会儿将二郎带去你院里劝劝他。知道他的心是好的,为他大兄着想。但他是国子监的学生,难道没学学怎么做事?坏了他大兄的名声,他自己的名声也一样要坏,日后还谈什么科举做官?”
不罚二郎了?这么轻松的?
到底还是爱儿吗?
总之,后面的事情过于顺利了。
夏钰没想到,袁夫人的想法已经发散到了“过继”这种事情上,原本后续的打算就落了空。
他有些懵。
但这不妨碍他迅速告辞,并且到院子里拉起了夏和辰。
夏和辰对此也很吃惊——他娘亲居然会让她素来特别看不上的夏钰来劝他?
夏钰其实一点也不想劝他。
怎么劝?
本来就人人都知道,夏和泽是个纨绔废物,夏和辰好学上进。世家虽然看中嫡长,但是传承悠久的世家,多半更看中实力。
夏和泽警惕自己的亲弟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次他把信物送到夏和辰的手上,比起“蠢”,夏钰都更倾向于是“坏”。
夏和辰要么暗地里帮他还钱,要么就只能“以弟告兄”,将兄长的事情捅到家里。
前者是夏和泽赚了。
后者,至少也能把夏和辰一起拉下水!
夏钰将夏和辰领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时候的三万,也许是为了躲避侍女们的抚摸,也许是为了别的,爬到了一颗梧桐树上,挂在树枝上呼呼大睡。
夏钰就指着三万,将前一天的经历说了。
当然没说自己起到的作用。
也没有说是谁帮他抢回了花熊崽子,没说审问赌场人的,是哪一个。
有些含含糊糊。
但夏和辰还是相信了他。
并且得出了和林朝华一样的结论——这是有人在针对夏氏?
另一边,林朝华和慕余曦两人的回家之路却分外顺当。
直接从后门进家们的。
就和偷偷溜出门时一样。
当然有暗卫看见,但是,林朝华事前和宋屏说过了,暗卫当然就当做没看见。
送慕余曦回院子的时候,林朝华到底还是问了她一句,“前一天的事,感觉怎么样?”
慕余曦毫不犹豫的回答,“有趣。”
但很快声音就低沉了下去,“和我,和村子里的事有关,是吗?”
“我们在追查。”林朝华道。
“嗯。”慕余曦没有多说,自己回院子里去了。
而林朝华回到自己的院子,却看到了正在她屋子里喝茶的杨瑛。
杨瑛看见她还抱怨呢,“为什么你们去‘玩’,都不通知我的?”
“你这两天都不在家好吧?”熟悉的姐妹之间也不用寒暄,林朝华在她的对面坐下,就对侍奉在一边的侍女红衣道,“去厨房拿点儿吃的过来。若没了,做些快点的。”
红衣绿衣也算是对林朝华的“夜不归宿”麻木了。
都不管林朝华是否去洗漱换衣了。
红衣去找食物,而绿衣也退到了门外。
杨瑛放下茶杯,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哪怕是巾帼军不解散,到如今,只怕也收不到两个女兵。”
林朝华顿时知道,这两天她为什么没回家了。
林曜和杨瑛母女两个,在丰实书院里面承担着“武课教习”的职位。教授女学子的马术、射术。
家境比较一般,自家里学不了的女学生,都会报她们的课。
不过这门课程很轻松。往往两三天才上一次。
以前就算了,对现在的女孩子们来讲,马术之类也就是娱乐的一种。
如今……
“你想正式找几个徒弟,结果失败了?”
杨瑛挫败的点头,“我和她们说,若是习武能成仙得道呢?……到底也不能说得很明显。”
林朝华:不,其实你这已经挺明显了。
杨瑛道,“结果,大半的人都觉得我是开玩笑。一个小娘子说,‘要是有成仙得道,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还有个小娘子说,‘若这世上真能成仙得道,那我想着,我娘那逢年过节必往寺庙去的,定然是有指望的。’”
林朝华:……
“等你到了三、四层之后再来考虑这个问题比较好。”林朝华道。
“确实。”杨瑛抹了抹脸,“毕竟那个‘心魔’的事情也还有点弄不清楚。现在收徒太早了……对了,我是替饶律来拜托你的。”
林朝华:???
杨瑛也不用她问,径自道,“这两天,我看他把丰实书院的夫子全都拜访了个遍。然后,他想拜访一下大伯。”
林朝华:!!!
“东府的,大伯?”林朝华简直不可置信。
杨瑛点点头,“所以要找你啊。林朝云和他闹翻了,她爹总不能不知道吧。我呢,大伯什么时候肯看我一眼?”
“他在想什么?”林朝华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的大伯林济德,林朝云的亲爹。是个一心钻研学问的人。
如今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哪怕没有参加科举,依然得到了几次征召。
他最终也就是去了国子监做夫子,还做了几年就辞掉了。
经常在外游学,找人辩经。
林朝华观察过,觉得他这个大伯是个表里如一,真心淡泊仕途的人。
一生目标好像就是开创自己的学派,著书立说。
但也正因如此……
他看得出饶律的“重法轻儒”,对饶律的身世也是颇有不满。
杨瑛对父系的态度,放在这位大儒的眼中,就更是显得大逆不道。
平时都只把她当做空气给无视掉。
“这我怎么知道。”杨瑛道,“反正我们这边,大伯也就愿意见见你了……虽然吧,我觉得你也撑不了多少时间。”
林朝华无言以对。
毕竟她最近实在是放飞自我。
杨瑛说完事情就又走了,她还要去修炼。
林朝华稍微想了下,又招呼绿衣,将她最近收到的帖子拿过来,在等待早膳的时候翻了一遍。
最近她“名声败坏”,请她出门的帖子多半不怀好意,她也想看看有没有线索。
还没翻完,绿衣就在一边提醒,“娘子,有件事情。奴听说,东边的二郎回来了。”
二郎?
林朝华想了下才想起来,“就是之前在老宅守着的那位?”
绿衣点点头。
但是前两年,东府老夫人过大寿的时候,这位可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