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公安分局陈副局长等人的调查结束了。陈副局长还告诉我,根据各方调查的情况看,小翠告李烧强奸罪成立。但也有难办的一面,我们打算给镇上领导汇报之后再做出最后决定。另外,李烧现已主动向镇法庭撤诉,并答应和余翠翠解除婚约,这也能证明李烧在结婚证上肯定做过手脚。可是,镇上结婚登记册上有余翠翠盖的指印,这就让人难以解释了。虽然余翠翠一口咬定那是她住院昏迷时被人偷盖的,因她醒过来后发现指头上有红印泥。可一直守在她身旁的张寡妇却矢口否认这一点。同时镇民政干事的话和李烧是一致的:结婚证是她住院前两天和李烧双双去办理的。时间吻合。如果在结婚登记这件事上不能突破的话,强奸罪暂时就不能成立。
案子的确有点复杂,这当中,李烧、张寡妇、镇民政干事在领发“结婚证”的过程中很可能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送走陈副局长一行后,汪老虎和我一块勘察果品加工车间的地址,也顺便转转他的果园。
我们一边商量着修建厂房的事情,一边穿过果林朝北面走去。靠山坡的地方,几十个男女青年正在紧张地平整土地,挥铣装土的,推着架子车来来往往的,一派紧张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
汪老虎说,人们开的这块地是公司规划中的新产品试验林,用的人都是本村的年轻人。他们无偿来帮助平地,条件是要在加工厂开工时进厂当工人。
我们正说着,小翠挑着刚出笼的馒头、茶水来了。小伙子们、姑娘们放下各自的活,围住了小翠,说说笑笑,连吃带喝,热闹极了。
我们继续往果林深处走去,转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了,才转到园子门面墙的东头。我看到大约有五十多米的园子墙是刚砌起来的样子,就问汪老虎是怎么回事。他说是那天李烧领着村民来拆的。
李烧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毫无希望的果园在汪老虎的手上变成了摇钱树,去年就神奇得像变魔术一样,全都挂了果。使汪老虎发了一笔财。今年又长势这么好,产量比去年怕要翻一番的。李烧早就垂涎三尺,可又碍于汪老虎和村上签订了二十年的合同,实在奈何不了他。
李烧萌发了收编汪老虎的念头。
这天晚上,李烧来找汪老虎,谈联合经营的打算,说他已跟镇、县领导汇报并被批准了。还答应让汪老虎担任村农工商公司的副总经理兼果品公司的经理。
汪老虎一听,深感突然,当时没吭声,心里却不由地佩服起小翠来了,她早就提醒过他,李烧见果园成功了,很可能要抢夺胜利果实,你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决不能让李烧的三言两语蒙住你的眼睛。这不,李烧果然找上门来了。他是深知李烧的为人的,是说啥也不能同意让李烧收编自己的。
“谢谢李总经理的好意。”他盯着李烧一字一顿的问,“我想知道你提拔我还有什么条件?”
“条件吗,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终止和村里的合同,再和农工商公司签订合同,利润可以……”
“不可能!”还没有等李烧说完,他就打断他,“李总,我不想当你那个副总经理,我只想把果品公司办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没有婆婆的有限责任公司。我绝不想跟别人搞联合经营。”
“你先别拒绝,这是上级决定了的。老实告诉你,你同意也得这么办,不同意也得这么办。至于条件,可以商量。你要是执意不肯的话,群众可以根据上级的决定,强行中止合同,收回果园,到那时,别说副总,你连啥都捞不到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李总,你要强行收走果园,我就去告你!”
“你敢?我会让群众来跟你算账的!”李烧气冲冲走了,又扔下一句:“你等着瞧!”
“我奉陪到底!”汪老虎也不示弱。
第二天,李烧便鼓动一些不懂法律、不明真相的群众来砍果树、拆园墙。等汪老虎从镇上赶回来时,园墙已被拆了五十多米。果树则因有阿铁保护,一棵也没有被砍掉。
“乡亲们!”汪老虎大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这是违法行为呀,听我一句吧,我们可是订了承包合同书的!”
“合同书?哼!”李烧说,“大家别听他的,有上级给咱们撑腰,大伙不让他承包,他就承包不成。大家快拆呀!”
“乡亲们,不要上他的当。我刚从镇上回来,镇长说,上级并没作出什么联合经营的决定。这是他李大德假传圣旨……”汪老虎一改往日低声说话的习惯,高声喊着。阿铁也大吼了一声,山摇地动。村民们一听,谁也不动手了。李烧挥着手刚要说话,阿铁朝他迈两步,一龇牙,一挺腰,他早就领教过阿铁的厉害,吓得一句话也未敢再说。
这时候,小翠已经从镇上把公安分局、司法所的同志请来了。公安分局小李让汪老虎喝住了阿铁,严肃地对李烧和村民们说:“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再要继续搞破坏的话,我要把带头者抓走。汪强同志和大家签订的合同,期限二十年,是受法律保护的!”
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离开,李烧也羞愧得掩面而去。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可给汪强造成的两千多元损失却没见下文。
这天晚上临睡前,我问汪老虎:“小翠出院以后,她没有找你说说原因?”
“她来过,”他从被窝里伸出双胳膊支到枕头上对我说,“她一出院就来找我。”
那天晚上。他烦得睡不着觉,就去挖地,累得汗流浃背,头一甩,汗珠就刷地射出老远,流到眼睛里,刺得眼生疼,流到嘴里,咸咸的。他怎么也想不通,小翠会躺在李烧的怀里,还和他领了结婚证?张寡妇讲她和李烧已睡过觉了,对这一切,他一直持怀疑态度。他深深记得,那些天,小翠领着姐妹们在园子里干得多起劲呀,整天乐哈哈的,走到哪里,就把笑声带到哪里。他一听到她的声音。浑身就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就高兴得了不得……
他细细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小翠被张寡妇叫走的第二天就失踪了,她为啥要自杀?她……这一系列的问题搅得他头疼,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李烧在捣鬼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可镇上的民政干事指着结婚登记本说:“这是她亲手按的指头印。”她居然和那个老淫棍双双去镇政府登记结了婚……
“当当!当当!”钟响了,这是小翠来找他的暗号。他扔下铁锨,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开了园子门,果然是小翠。她用黄围巾把头包得严严实实。要是以往,她进门后头一个动作便是吊上他的脖子亲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进屋,阿铁也过来蹭她,表示欢迎。可今天,她和他就像隔了一道墙似的,谁也不讲话。进了屋开了灯,还是默默的面对面坐着。
“小翠,”他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强哥,”小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我对不住你,请你忘了我吧,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为什么?”他双手扶住她的肩头,轻轻地摇着,看着她哭红了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又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强哥,这都是命呀,李烧这个老贼,是他害了我!”小翠挣开他的双手站了起来,“汪强哥,请一定原谅我,也请你永远忘掉我吧!”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肯定有冤屈,你应该说出来!”他也流开了泪,抓住她的双手摇着,又把她揽进怀里,用左手捧住了她的脸,“小翠,你就告诉我吧,我会理解你的!”
“不!”她挣开了他,“已经晚了!”她大喊着冲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也紧跟着追出了门外的小路口:“小翠:你站住!”
李烧堵住了他的去路,赖兮兮地笑着说:“小伙子,她可是我的老婆了,你要干什么?”
汪老虎拳头握得嘎嘎响,阿铁也焦急地等待着冲锋的命令。他真想狠狠揍李烧一顿,可是……泪水从这个铁汉子的眼里流出来了,阿铁见主人挥了一下拳头,以为是向它发布命令,就呼地追过去要扑李烧。他想起李烧曾告他养虎伤人的事,虽说没有什么事实,可公安局的同志让他好好看管,再不能出现吓着人的事。于是,他大喊一声:“阿铁!”阿铁就乖乖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