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纯溪开车送宁缺去学校,半路莫名其妙被他指点着开到一家小区,直到瞧见提着行李箱从矮楼里出来的小姑娘,这才醍醐灌顶,嗤得一声笑了。
难怪方才在家里,爹妈那样表示想送他一程,这小子还板着张脸拒绝,说什么开学报道拖家带口太土,只让姐姐陪,弄得她受宠若惊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多高尚呢,敢情小算盘都打这处来了。
宁缺对上姐姐似笑非笑的眼神,尴尬地轻咳一声,摸摸鼻梢,别扭道:“姐,缘缘她现在都是一个人住,今天家里面也没人送她入学……你,看看能不能帮帮我……”
宁纯溪指尖悠悠敲打方向盘,好笑道:“人都到这儿了,我还能说不嘛。还不快去帮缘缘把行李搬上车来。”
宁缺得了应允,眼梢飞扬了一下,飞快拉开车门下车,都大学了还跟个毛小孩似的。
宁纯溪坐在驾驶座上老神在在地瞧着两个小年轻在花坛小道边的互动,一脸亲妈笑。约摸小姑娘不知道傻小子会来接她,看到人后还愣了一下,末了不知道傻缺解释了什么,两人侧头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前后交错着慢吞吞地朝车子踱来。
车子后备箱被打开,宁缺试着帮周心缘抬行李。
谁想一口气竟然没提动,一张俊脸顿时黑了黑,又铆足了劲再战一次,这回踉踉跄跄是抬离地面水平线一点了,但那颤颤巍巍抖动的胳膊,冷不防就要把车漆刮花。
周心缘盯着他沉默了一瞬,果断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轻轻松松接过行李箱,一套动作下来有如行云流水,云淡风轻间,东西已然装好,顺带扣上了后备箱门。
宁缺:“……”
通过后视镜将后面这幕尽收眼底的宁纯溪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啧啧,这么一看,她们家缺缺还真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白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人姑娘谈恋爱都跟摆设一样,除了好看没啥旁的用处。
宁缺原本坐的是副驾驶座,不过女朋友来了,自然和人一起窝到后座去了。
周心缘跟宁纯溪之前见过挺多次的,所以没太拘谨,上车后冲人礼貌地点了点脑袋:“姐姐好。”
宁纯溪笑了笑,很是亲和,一边倒车,一边道:“以后在学校里我们缺缺还要麻烦缘缘多多照顾啦。”
宁缺涨红着张脸,纠正道:“姐!明明是我照顾她好嘛!”
宁纯溪没给面子地悠悠道:“如果你大学后不再被老师电话找家长,那我还能勉强相信一下。”
周心缘若有若无地低笑了一下,遭到宁缺幽怨满满的怒视,嘴角弧度顿了顿,最后不着痕迹地扯扯人小拇指,这才让小少爷的气消下来。
到了T大,开学报道的人流很大,排队办理完入学手续后,宁纯溪陪周心缘去的女生宿舍楼放行李。
进了寝室楼才发现T大没有电梯,惦着宁缺那瘦胳膊瘦腿,也不知道爬趟楼梯要耗掉他几条命。
不过后来碰面了才知道这人靠美色驯服了宿管阿姨,最后派的几个路过男生,帮他搬东西。
因为行李有些重,宁纯溪和周心缘轮流搬了几次才爬到五楼,宿舍里几个室友已经到了,初到大学校园的女孩子多少还显出几分朴素,看到光鲜亮丽的宁纯溪还以为是学姐。
宁纯溪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是缘缘的姐姐,很高兴认识你们。”
三个室友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两人是姐妹,不由纷纷夸赞漂亮,表示父母基因一定很好,才生出两个那么好看的女儿。
周心缘见大家误会了,纯溪姐也没出声解释,反而真的像亲姐一样跟大家熟稔招呼,希望日后能多多帮忙照拂她。在原地静驻片刻,也跟着释然一笑,心间隐隐有暖流淌过。
一个小时后,两人搭手把床铺好,又把领来的军训服放洗衣房洗了晾晒,这才给宁缺发短信去找他。
宁缺衣食无忧十八年,虽说在家里没啥人权,但该享受的物质条件一样没落下,基本跟个米虫无异,人生头一回住校,一不会擦床板,二不会套被单,那叫做个一无是处。
正思忖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老爹的助理林林叔过来帮忙,男生宿舍楼的楼道里惊现两个漂亮姑娘,在他四十五度角忧郁地在阳台上沉思时,被室友的狂呼给拉拽回了现实。
“姐?缘缘?你们怎么来了?”他从阳台走回屋里,看到两人还有点懵。这可是男生宿舍,要是路上遇到暴露狂怎么办。
宁纯溪耸耸肩:“给你发短信你不回,只好自己来找你了。”说着扫了眼宿舍格局,四个床板,三个已经收拾得妥妥帖帖,一个上头堆满杂物啥也没清理,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不由无奈叹了口气,“别告诉我你那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收拾。”
宁缺心虚地轻咳一声:“我这不是好歹还把行李箱打开了嘛。”
宁纯溪听他那小语气似乎还为这点成就值感到很骄傲,按了按轻跳的太阳穴,克制住想将人揍回娘胎重新改造的冲动。
周心缘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副“生活技能零点”的样子,宠溺地笑了笑,便向边上他的室友借了个水盆抹布,进洗手间接水准备帮忙打扫。
室友1号被美女搭话后显得非常不淡定,猫到宁缺身后,悄咪咪道:“缺哥,这两个美女跟你什么关系啊,能追吗?”
宁缺想也不想地敲人脑袋瓜:“一个我姐,一个我女朋友,都名花有主了,你说能不能追。”
室友1号甚是惋惜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好看的人才刚开学就内部自我消化了,好气噢。”
宁缺说着非常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哼哼道:“你们要是长帅点,大概也可以像我一样提前感受到早恋的滋味。”
宁纯溪听他在角落里和室友嘀嘀咕咕,好气又好笑,一边和心缘帮人抖床单,一边使唤道:“自己去把书桌收拾一下,一会儿差不多可以出去吃晚饭了。”
宁缺顿时像被泼了盆凉水,蔫蔫应了声,凝着落了一层薄灰的桌面酝酿半天,方嫌弃地拾起抹布擦理。
收拾完宿舍,宁纯溪带两人到校外的商场吃晚饭,等菜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无赖似的靠小姑娘怀里对自己被水泡皱的手指哈气,干个活跟遭受了什么天大虐待似的,亏得缘缘愿意宠他,又是给人涂护手霜,又是轻声哄慰,要换她这里,早一个耳光子甩过去了。
因为两人还要上晚自习,她也没多呆,陪他们去超市购置完生活用品,就直接去了停车场。
没忘跟喻湛约好的见面,出了T大校门,便驱车往自己学校开去。
到A大时已经过了六点半,第一节晚自习开始,估计是到了新生都会有的自我介绍环节,给人发短信也没回,又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只好去教学楼一间教室一间教室摸索过去。
走到二楼时,刚巧在走廊上遇到了陈雨繁。
因为文音学姐毕业,社团会长的位置顺利交付到了陈雨繁身上,虽说还要过两天开学,但社团成员都提前到了学校,准备商量社团迎新的事情。
“师父。”陈雨繁看到人后主动招了招手。
身后的社员们看到大名鼎鼎的学姐前辈,也都欣喜了一下,不过惦记着动静太大会吵到边上的新生教室,只敢压抑兴奋小声问候。
几人聊了几句,一个小学妹提议道:“对了社长,要不然让纯溪学姐陪我们一起开会吧,我们第一次负责迎新晚会,好多事情都不太熟悉,要是有纯溪学姐在,应该会顺利很多。”
其他人一听,不由纷纷附和:“对啊对啊。”
要知道现在社团里的各部门部长都是新官上任,对很多事务都不太了解,头一次被学校交付了迎新晚会的重任,都小心谨慎得不得了。
宁纯溪看大家期待的眼神,看了看腕表上时间,想着时间还早,就算找到了喻湛教室也要等人下课,于是答应了下来。
学弟学妹们开心地“耶”的一声轻呼,簇拥着人往他们开会的阶梯教室带。
其实陈雨繁事先已经把晚会筹划得差不多了,毕竟家里父亲做的就是传媒行业,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不少,即便没亲身实践过,理论知识也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许多,宁纯溪只是偶尔出声提两句建议。
“目前出演节目已经筛选的差不多了,但还差一个能够压轴轰动全场的……”陈雨繁沉吟一声,面露凝重地看着节目单。
外联部长歉意道:“抱歉啊社长,我之前已经试着联系过电影艺术学院的苏誉,不过他那天要赶通告,所以没办法参加学校的演出。”A大各个学院最不乏的就是电视荧屏上活跃的当红人物,毕竟娱乐圈里大半的人才都是从他们学校走出去的,但出名的往往凑不上时间,不出名的又不足以给新生带来震撼,可谓折煞死他们这帮安排演出的幕后人员了。
陈雨繁沉思少许,蓦地抬头望向宁纯溪,道:“对了师父,你和喻湛不是认识嘛,可以帮我们联系一下他,看他愿不愿意参加这次迎新晚会吗?”
宁纯溪刚打开手机想走一会儿神,就听到自己冷不丁被点名,有些始料不及。
边上社团成员却是轰动起来:“哇塞,纯溪学姐竟然和湛湛认识!要是能请到湛湛,那绝对是历年迎新晚会以来最火爆的节目了!”
“完了,我现在就能想象全场荧光棒应援欢呼的画面了!上次想抢湛湛节目的门票没抢到,没想到做校友有这么个机会!”
宁纯溪之前虽然在早安少年节目里出镜过两次,但都带了口罩,再加上平日行事低调,学校里除了宿舍那几个,没什么人知道她是新海集团的千金,是以听到她和喻湛认识时,众人并没往特殊关系层面想,只当是只要能像学姐这样做到在业界内小有名气,就能自然而然地认识许多明星前辈,艳羡的同时还激起了不小的斗志。
宁纯溪盛情难却,只好道:“我尽量试试,但没办法保证他一定会来。”其实她心里也是稍有考量过的,喻湛七月份刚发了新专辑,参加迎新晚会,既给了学校面子,又赚了一波打歌机会,主要是参加彩排指不准还能翘掉几个小时的军训,想来也算是三全其美,没道理拒绝,不过她还是需要遵循一下他的意见。
虽然没得到直接确切的回复,社团的成员们还是非常开心雀跃。
将候选节目聊完,又开始了灯光组、摄影组、妆造组……工作流程的安排。
宁纯溪因为帮大家筹谋划策,手机放进了抽屉里,中间也没注意到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过两次。
时间过得飞快,等陈雨繁宣布散会时,宁纯溪才猛然察觉过来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匆匆和大家道完再见,就捏着手机往外跑。
喻湛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外加四条短信。
因为她最后给他发的信息是:“我到学校了,等你晚自习下课。”
对方回复的都是:
“在哪。”
“我已经下课了。”
“教学楼下没看到你,去哪了。”
“是已经回家了吗?”
几条信息之间间隔两到十分钟不等,估摸是找了她很长时间,看得宁纯溪心生愧疚,连忙给人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边几乎瞬间便接通了,像是松了口气,喻湛的声音显得几分低哑:“跑去哪儿了,怎么电话短信都没回。”
“对不起啊,刚刚静音了没注意到。”宁纯溪软声道歉,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会一直在外面找我吧?”
对面顿了一拍,声线淡定道:“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已经回宿舍了,刚洗漱完。”
喻湛一边沿着路灯往男生宿舍楼走,一边面不改色地扯谎。
末了又问道:“你现在到家了吗?”
没得到应答,他挑挑眉,唤了声:“纯溪?”
宁纯溪驻在原地半晌,凝着路灯下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某个颀长身形,若不是叫她凑巧碰到,指不准要怎么被瞒在鼓里呢。
心中颇不是滋味,叫道:“笨蛋,回头。”
喻湛下意识地转身,看清拿着手机站在他身后十来米开外的宁纯溪,有些错愕。
他还以为她等不住他下课,提前回家了呢……
宁纯溪没动,只是对着手机听筒那端幽幽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已经回宿舍洗漱好了?”
说着也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吸吸鼻子,故意拿捏出教训人的腔调:“湛湛,你现在不乖了噢,都学会跟姐姐撒谎了。”
喻湛扯开嘴角轻笑了一下,蓦地套上卫衣帽子,大步朝她走来,甚至没理会昏暗道路上零星走过的学生,也不去思考是否会被人认出来,径直将她抱在了怀里。
宁纯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佯装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却是口嫌体正直地攀上他的腰:“干嘛,才半天不见就这么想我啦。”
喻湛贴着她颈边低低道:“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宁纯溪哼唧唧:“我刚刚就不应该叫住你,看你还要跟我嘴硬到什么时候。”
“纯溪。”喻湛缓声清浅道,“你不能对我那么坏的。”
宁纯溪默了默,听他那小口气反而真觉得自己有多十恶不赦似的,闷闷道:“我这不是叫住你了嘛,哪里对你坏了。”
喻湛沉沉地笑了声:“嗯,姐姐对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