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再将江北王谋逆几个字挂在嘴边已经不妥,必然会惹得新王不快。
前有坊间传闻南门汜当年含冤,实则是受南门璘陷害,后有霍彦辰言语佐证。
聪明人心中早已有了定夺,只是皇家多隐晦,即便是南门璘死了,可天家的脸面还是要有的。
所以知趣的便识时务的闭了嘴,至于那些看不懂其中利害关系的大臣,只是单纯的信了霍彦辰话里的表面意思。
因为霍彦辰贵傲天成,如云上高阳,坦荡磊落,自带让人臣服信服的气质,是以那些话经由他的嘴里说出,便没有人再执意。
南门凯瑞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冷着。
显然这一场沉冤昭雪不是那么令他满意,可是他却别无他法,双拳在袖中握的发青。
“新皇南门凯瑞少年英豪,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有治世之才,如今承袭皇位,实则天命。众臣往后定要与本王一同全力辅佐新皇,保我国祚安泰,佑我百姓安康。”
霍彦辰说罢走下台阶,立在百官首位,朝南门凯瑞缓缓弯下腰去。
雨顺着他玉白俊美的脸上滑过跌落到脚边积水里,默默无声。
一袭黑衣冷肃贵傲,灯光下侧脸如刀斧镌刻,却分外温和,望着前方南门凯瑞黑靴的眼神如海,深沉莫测,没有一丝波澜。
他那一礼,便昭示了,那皇位,他不会去争。
南门凯瑞站在高台上冷眼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众卿起身吧。”
说着往前几步,伸手率先扶起了霍彦辰。
霍彦辰起身后,大臣们才跟着起了身。
“这江山以后可要仰仗王爷与众卿了。”
南门凯瑞执起霍彦辰的手,语气诚恳。
四目相对,各自眸光似海。
霍彦辰没有说话,南门凯瑞放开了手,转身走回了台阶上:
“明日朕会向天下昭告叔父的死讯,再与豫王商讨葬礼一事,今夜便到此吧,夜已深,众卿且回去,朕与豫王在此为先皇守丧。”
南门凯瑞开口,众臣散去,院内瞬间安静了下去,只余满院昏黄宫灯在风中闪烁。
“如此,你可是如愿以偿了。”
南门凯瑞望着霍彦辰,神情恢复了冷淡。
“父皇一生不肯轻易示弱认输,这是我能给他留下的最后的颜面。”
霍彦辰侧眸,朝殿内望去,淡漠里透着清浅的孤寂,而后都化作一闪而过的痛恨、难过、无奈与倔强。
说话那句话,他便转身缓步往外走。
“你不为他守丧。”
南门凯瑞眸光复杂的看着霍彦辰。
“明日我会进宫与你商讨父皇安葬一事,今夜且派个宫人好生守着,还有,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
头也未回,霍彦辰带着墨飞消失在了院内。
天色进黎明,东方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鱼肚白,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北天里出现了几颗稀稀拉拉的星子。
南门凯瑞抬头遥望那几颗星辰,而后撩袍朝着北方的天空缓缓的跪了下去。
“父王母妃,儿臣终于为你们,为江北一族报仇了。”
静夜无声,天地之大,回应他的只有刮过耳边细微的晨风。
福海悄悄叹气。
半晌,南门凯瑞起身,福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一紧忙上前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南门凯瑞瞬间变了眼神,面上一抹慌张划过。
他命里福海差人在福临宫里守着,自己匆匆往外面赶去,步伐里尽是急切。
宫门外一处矮墙处的阴影里立着一抹清瘦的身影,晨风刮过,黎明清寒,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下一秒,便有一股温暖落到了她的肩上,瞬间将她包裹。
一惊,回身。
一抹纯白,白衣袍角随着晨风轻轻鼓动,身后是黛青色的天空微微泛红,银质面具下一双清幽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她。
大祭司像突然出现在黎明寒露里的仙人鬼怪。
“在等他?”
大祭司淡淡开口,伸手替有些愣怔的夕月儿记好了披风,柔和自然。
“恩……在等霍彦辰,不对,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夕月儿看了眼自己身上尚带着眼前人体温的披风,又看了眼大祭司身后长寂静的长街,有些乱了言语。
眼中又惊又喜。
似乎是她眼里的惊喜将大祭司取悦了,他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弯了弯。
“亏得你见了他还能记起我。”
下手在夕月儿头上毫不留情的翘了一下,动作霸道又宠溺。
“这才过了几日,我又没患得痴呆之症,如何将你忘记。”
夕月儿后退一步,与大祭司保持了些距离,揉了揉自己的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最见不得别人将她当做小孩子,小姑娘一般。
“没良心的,亏得我为你担心了这么久,霍彦辰倒是说到做到了,将你安全救了出来。”
大祭司轻笑一声,姿态雅然的往墙上一靠,语气疏离,听不出喜怒。
“霍彦辰?你见过他?”
夕月儿惊讶,这才反应过来大祭司好像认识霍彦辰。
“恩,我与林姑娘到达我们约定的酒楼后未曾见到你的人,便去找了他。”
大祭司望着虚空淡淡开口。
“你们两个没打架吧。”
夕月儿觉得自己很难想象大祭司与霍彦辰见面的场景,在她心中,此二人都骄傲的紧,且清孤的性子也相似的紧。
看着夕月儿眼里隐藏不住的兴味,大祭司隔着面具扶额。
“你倒是对他了解,我二人确是险些打了起来。”
“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夕月儿忽然开口。
大祭司一愣,疑惑的看向夕月儿。
夕月儿笑了笑道,没有说话,转头朝宫门的方向望去,嘴里喃喃了一句怎么还不出来。
夕月儿眼底有着莫名的信任与光彩,大祭司知道,那些都是属于霍彦辰的。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动,似是在笑,又似在不满。
“我同意你二人之事。”
他忽然开口,夕月儿一顿,不解的回头,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意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神情颇为无奈。
“兄台,我与霍彦辰的事,何时要征得你的同意了,你莫非真的是我爹?”
夕月儿半开着玩笑,一边将手伸向了大祭司的脸。
大祭司听了他的话恼怒的冷哼了一声,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没有动。
“自然要征得我的同意。”
他缓缓开口,墨黑的眼睛里是夕月儿从未见过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