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更衣。”
语气沉沉，殿外刚收敛了一时的雨声瞬间又大了起来，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阵阵若有似无的嘈杂。
“娘娘这是要去何处。”
宫婢见南珂面色坚定，看了眼屋外的大雨，忧心不已。
“福临宫。”
南珂觉得自己平日里惧怕甚至厌恶南门璘，此刻却恨不得立即前往福临宫。
“这么大的雨，娘娘去福临宫作何。”
宫婢不解，南珂嘴角擒起一个柔和的笑意，温婉脸颊上的惊慌渐渐褪去，只余一抹凄清的笑意，一双清孤的眸子淡淡的睨着窗外滴落在她与南门煜一同栽植的那颗海棠树。
“不过忽然思君罢了。”
语气缱绻，窗外雨打海棠，发出的声响，清脆且寂寞。
若梦只是梦，那么她去接她的少年回来，若……若梦已成真，那么她去送她的少年最后一程。
她答应过南门煜，要一辈子陪着他。
宫婢闻言一愣，她不知南珂到底怎么了，却陡然红了眼眶。
太子是这东越国除过皇帝之外，最为高贵之人，性情冷淡，杀伐极重，却只对眼前人温柔一如少年，看着眼前人时眼底眉心无时不藏着叫人艳羡的欢喜。
宫婢轻叹一声，寻了件披风为南珂披上，替她处理了脚上的伤口，伺候她穿好鞋袜命丫鬟撑了伞，扶着她往殿外走。
“青鸾，若是今日我与太子皆未归来，你便差人将院里那棵海棠砍了吧。”
南珂脸上严肃的表情将青鸾吓了一跳。
“娘娘为何出此言语，您不过是去接太子殿下回来而已，怎么会不归来。”
青鸾哽咽道，心中慌乱不已，眼前人怎么一副死离之情。
南珂眼里的光渐渐沉寂了下去，仿佛连同希望也一同泯灭了。
听着屋外的雨声，她只觉心中的不安与不祥之感愈发强烈。
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身子轻轻一颤。
她们的孩子呀，怕是没有机会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答应我。”
她朝青鸾沉声道，语气执着。
青鸾只能无错的点着头，扶着她走出了殿内，走进了铺天盖地的大雨里。
福临宫里，一切还在继续。
“父皇这是要杀了我。”
南门煜看着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的南门煜，无半点惊慌惧怕，反而笑了起来，样子倨傲的紧，那荣华天成的贵气又回来了。
南门璘眼神复杂，颤着手举起了剑。
“太子下毒弑君，蓄意谋反，按理当诛。”
南门璘朝虚空里道了一句，而后手里的剑毫不迟疑的朝南门煜刺了过去。
南门煜依旧笑着，他身后的侍卫眸光一紧，立于南门璘身后的霍彦辰身形微微一动。
“父皇看见我，可是看见了当年那个亲手杀了皇爷爷的自己，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我，只可惜，做了便是做了。”
南门煜嘲讽道，一把捉住了落在自己头顶的宝剑。
剑锋刺破他的掌心，血顺着头顶流了下来，顺着他狭长的凤眸滴滴落下，有一颗滴进他黑沉的眼眶里。
瞬间将他的瞳孔染得鲜红。
南门璘万万没有想到南门煜敢反抗自己，不仅反抗还戳中了他的心，一时间气的不能言语。
“即便是父皇杀了我，您的罪孽也洗不清的，这一辈子都无法洗清了，所以，儿臣又为何要死呢。”
南门煜语气阴沉的可怕，他轻笑一声，猛然抽手将宝剑猛地往后一推，正在愣怔的南门璘身子一晃，猛然向后倒去。
一幅老弱之躯，何以抵挡南门煜的决绝之意。
南门璘狠狠的跌倒了地上，沾血的宝剑跌落在他手边。
殿上起了一片哗然，南门煜身后的侍卫愈发蠢蠢欲动。
那些侍卫早已为南门煜所用，哪里还会在乎南门璘的生死，若是今日胜了，那么日后便会有无上的荣光。
所以他们神色兴奋，只等南门煜一声令下。
“父皇，今日是你与四弟逼我的，不过即便是你们不逼我，这皇位我也势在必得。”
南门煜笑的张狂又残忍，他反了又如何，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即便是日后被人诟病也无碍。
况且，历史从来是胜者书写的。
南门璘看着神色张狂的南门煜，终于乱了心神，面上露出了极度的惊恐。
天道轮回吗，多年前太上皇难逃一死，今日他也终究难逃自己儿子剑下吗。
上天终究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一声惊雷乍起，风雨声呼啸，似乎要涤荡尽世间一切的污浊。
“大哥，你当真要如此。”
许是最后一次唤南门煜一句大哥了，皇家寡情，其实他八岁离宫前与南门煜关系尚且不错。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童，没如今这么多的心事与沉浮。
只是世事变迁，少年终会长大，所有的心事与回忆终究变成了不可逆转的岁月。
每个人选择走的路不同罢了。
“事到如今，四弟且莫再废话，今日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胜者。”
南门煜看向霍彦辰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而后毫不留情的出了剑。
风雨声大作，霍彦辰以一人之力抵挡着南门煜和他身后的侍卫，福海已经见机将南门璘扶到了里间。
霍彦辰再厉害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是以不多时身上便落了些伤。
“四弟，你输了。”
南门煜招招狠厉，步步杀机。
“是吗。”
霍彦辰刚刚说罢，殿外便传出一声响亮的鹰鸣，在雨声里清晰异常。
嘴角擒起一抹清贵的笑意，霍彦辰朝门口看去。
兵部尚书带着皇城禁军匆匆赶来，瞬间将福临宫团团围住。
禁军数量是南门煜侍卫的几倍。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而后兵部尚书一声令下命禁军将殿内的叛军全部拿下。
一阵打杀声过后，南门煜的侍卫死伤之余全被皇城禁军俘获。
殿上只余南门煜一人，没有皇上与霍彦辰的命令，他毕竟尚是太子，禁军不敢对他出手。
“启禀皇上，宫门口的叛军以尽数浮诛，如今只剩下……。”
兵部尚书朝帘幕后的南门璘道，而后看了眼孤立殿上周身染血红着眼，眸光深沉愤恨不甘的南门煜。
言下之意是请求南门璘定夺。
“拿下。”
不知是不是尚未从惊变中缓过神来，南门璘并没有回答兵部尚书的话，说话之人是霍彦辰。
一言一出，禁军立即将南门煜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