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上卿娶了一位貌美的夫人,那夫人也许是民间话本中祸国的妖妃,她想做王后,兜兜转转,勾到这位裴上卿,又娇笑着怂恿他弑君称王,而裴上卿,早就被蛊惑地丢了理智。”
“我有这么?坏么?”
夏幺幺掐了一把他的腰。
裴声行抱紧夏幺幺,低笑着,“难道是裴上卿霸占了可怜的幺妃?”
“对。”夏幺幺嗅着他身上的冷香,嗔道,“有野心的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们男子想要争来争去,却偏偏把罪名放在什么?妖妃身上,真是虚伪。”
裴声行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置可否,“我确实虚伪。”
夏幺幺无语凝噎,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裴声行身上就没有谦卑!
“但我不会让幺幺背上骂名,所有的罪名,都由我承担,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也罢。”裴声行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幺幺想做王后么。”
“不想。”夏幺幺看着眼中的男人,她勾住他的脖子。
她语气豁达,“我没有那种野心。”
“我只愿天下太平,实现阿耶的夙愿。”
裴声行看着夏幺幺的眼神深暗,幺幺没有野心么??她清澈灵动,可爱至极,她确实对权势富贵天生没有野心,但是,她却愿天下太平。
这是最大的野心。
裴声行抿了下唇,他可以让她当王后,可以让她享受万般荣宠,但天下太平?裴声行从未考虑这种事情。
他确实不是明君。
夏幺幺的下巴被裴声行捏住,他低着眼帘,睨着她,“幺幺,你要?么?做王后,要?么?被我锁在见不得人的殿中。”
血色从夏幺幺脸蛋褪下,她颤了颤唇瓣,杏眸可怜,“你在跟我开玩笑么??”
“没有。”
“你选一个。”裴声行的胳膊搂紧夏幺幺。
夏幺幺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是认真的。
“王后。”夏幺幺声音细细。
裴声行笑了笑,他亲昵地吻着夏幺幺的眉眼。
听着男人的笑音,夏幺幺只觉浑身发麻,她躲了躲,“回?到齐国后,我要?做些什么?呢?”
夏幺幺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他衣衫上的绣纹,“你看,裴上卿在齐国权势那么大,我既然嫁给你,那我不就是裴府的女主人了?身为裴上卿的夫人,我又要?怎么表现呢?”
“幺幺想做什么?,随着性子就好。”裴声行对她宽容。
“不管是裴府女主人,还是王后,我都不需要?你拘着礼节,去迎合那些闲言碎语。”
“万一有御史谏言......”
“那我就先杀了御史。”
夏幺幺哆嗦了一下,“不行,不能杀。”
裴声行撩了撩眼皮,收敛眸中对人命的漠然。
“幺幺不让杀,那就不杀罢。”他伸手去碰夏幺幺的脸,夏幺幺抓住他的手腕,裴声行挑眉,“我不能碰?”
“不是。”夏幺幺无奈,“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你的手还没恢复,我可不想给你涂药了。”
见她如此宝贵自己的双手,裴声行低了低眼睫,如果她知道这双手在战场中杀死那么多的人,她还会珍视他么??
“我阿耶可比你听话了,即使他在军帐中,只要收到我的信帛,他就会好好注意收拾手上的小伤口。”
裴声行怔了瞬间,随即笑出声。
夏幺幺的父亲是武昌侯,她虽然柔弱,但与寻常女郎不同,战场的厮杀,她从小便知。
“你又笑什么??”
夏幺幺忍无可忍,她掐住他的脸,柔软的唇堵住他的唇瓣。
“好了,闭嘴。”
***
裴上卿的车队到达齐国临淄,让夏幺幺意外的是前来迎接之人。
裴青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众朝臣,裴声行走出马车,裴青拱袖行礼,与身后众臣一道,“恭迎上卿大人。”
裴声行淡淡颔首,他转身,小心扶着夏幺幺,夏幺幺眼皮跳了跳,虽然她没有练武之人那么有力,但只是一个马车,她当然可以自己下来。
然,看裴声行的意思,他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对她百般呵护的模样。
夏幺幺深感夫君的虚伪,她抬扇掩饰唇角的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下马车。
裴上卿的可怕,无耻,狡诈,阴狠,齐国的臣子们是最为清楚的。
这样的裴上卿,竟然对夫人这么?温柔深情。
众人脸色精彩极了。
裴声行看向神情各异的众臣,挑眉道:“齐王呢?”
他语气毫无尊重,似乎是在喊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夏幺幺惊异看裴声行一眼,他太猖狂了,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像眼瞎耳聋,没有指出裴声行的不合礼。
夏幺幺一下子明白裴声行在齐国的地位是真的尊贵。
齐王是裴上卿的傀儡,这齐国,确实早已是裴上卿的囊中之物,如今裴上卿归来,众臣全部前来迎接,可不是君王的架势。
“大王偶感风寒,称病体之躯不能靠近上卿大人,于是没能前来。”大臣回道。
齐王姜启哪是偶感风寒,他是怕的不敢出齐宫,不敢看到裴上卿。
裴上卿出使楚国,他做了什么??他把楚国灭了!
天下都说裴上卿是齐人,裴上卿剿灭楚国,是齐国的荣幸,齐国将更加强盛,但姜启深深知道,楚国覆灭,接下来,齐国覆灭不会遥远。
裴上卿这次回来,也许就是来灭齐的!他的狼子野心,姜启刻骨铭心。
“宗室之人可看望过齐王?”裴声行握紧夏幺幺的手,他淡漠问。
裴青:“大王身体不适,怎能被人打扰呢?臣已派人拦下了。”
在裴声行的恶趣味中,齐国宗室并未全灭,而是苦苦挣扎,宗室拥护齐国正统,不愿见齐国倾颓,常常试图联系齐王剿灭反臣裴上卿。
只是,每次都会失败罢了。
夏幺幺悄悄打量着裴声行与裴青,这对“兄弟”关系恶劣,夏幺幺此前深深感受过。知道裴声行的真实身份为殷珉后,即使裴声行没有与她细谈那些往事,夏幺幺也能猜出几分。
裴声行不是真正的裴二郎,所以,裴青才那么讨厌裴声行吧。
裴青的弟弟,上大夫裴青的小儿子,到底是怎样了?
夏幺幺紧张地握着裴声行的手,若她的亲人被人冒名顶替,她肯定也不开心,夏幺幺能理解裴青的怨恨,但她更担心裴声行。
她看了看裴青,不知道裴青现在为何能冷静直面裴声行。
夏幺幺不放心地对裴声行耳语,“若是裴大郎骂你,你就当没听到,你是上卿大人,不要?失了气度呀。”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让裴声行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我不会让你丢脸。”裴声行低声回?。
夏幺幺用扇子挡住两颊飞红,哎、他怎么能在这么?多臣子面前与她说这种悄悄话。
正有些嗔意时,夏幺幺忽然感到一抹视线,她下意识看过去,裴青匆匆收回目光。
夏幺幺真的嫁给裴声行,并跟随裴声行回?到齐国,且没有露出抗拒、恐惧,这让裴青意外。
裴声行那样的人,也能得到女郎的真心么??
又想到这女郎曾是齐宫的幺妃,被现在齐王姜启念叨的女子,裴青沉默瞬间,接下来,齐国定是不太平。
齐王姜启,苟活至今,这颗棋子,终究要被抛弃了。
裴青冷冷看着裴声行,这位闻名天下的裴上卿,掌握棋局之人,并不是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本是天生体弱,病入膏肓,即将死去之人。
周游列国之际,被仆人引领到业国,因?业国王后出自裴氏一族,业国欣然接受这位齐国上大夫的小儿子。
甚至,让他做了一段时间业国太子殷珉的陪读。
裴二郎与太子珉骑马打猎,这软弱的满口仁义的裴二郎,连一只小兔都不忍伤害的裴二郎,也许是太子珉结识的第一位友人。
可是,就是这么?一位善良的裴二郎,最终成了保护太子珉的替死鬼。
尸首不存,焚烧在业国祭台。
裴青对上大夫、对裴声行的恨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他的弟弟,那么病弱,周游列国,是他最后的希望,然而,却直接导致了他的惨死。
裴青指骨死死攥着轮椅,望着裴上卿,望着业国太子,殷珉。
恨归恨。
如今的天下是权势争夺的时代。
所以,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可以带着齐国众臣,前来迎接裴上卿,装出一副忠心模样。
就像当初上大夫为了救下殷珉,亲手杀死小儿子送给列国,让小儿子做了替死鬼。
又打断大儿子的腿,以防愤怒的大儿子说出惊世骇俗的真相,把大儿子困在裴府。
上大夫裴颍虽然是齐国朝臣,但他本身,就是业国派来,维持业国在天下地位的一枚棋子。
在国家的兴盛面前,亲人的生死似乎不值一提。
裴青在轮椅上,他冰冷的视线,犹如一把刀子,划过仇恨的血肉。
裴声行不紧不慢,与众臣寒暄。
余光瞥着裴青的神情,夏幺幺背如针扎,她终于忍不住,拉了拉裴声行,“你不和裴青打招呼么?”
“他、他不是你的兄长么?”怕裴声行觉得她多管闲事,夏幺幺用蹩脚的理由。
“我的这位兄长,无时无刻都想着让我死。”裴声行垂睫。
夏幺幺呼吸一窒,“也许有误会......”
“幺幺,我是无药可救的罪人。”裴声行打断夏幺幺的话。
夏幺幺咬了下唇瓣,“你不难受么?”
“我不知道你与裴府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你没有害裴大郎,不是么?你是上卿大人,齐国朝堂由你掌握,若你真的厌恶裴青,你为何还让裴青离开裴府,让他在朝中任职?”
夏幺幺没有说出后面的叹息,裴青双腿残疾,若没有裴声行的帮助,怎会任职呢。
裴声行紧紧握着夏幺幺的手,他攥的用力,指骨发白,夏幺幺忍着疼痛,耐心陪伴他。
他的脆弱,只有夏幺幺知道。
众臣只看到裴上卿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地吩咐:
“在本上卿不在的时日,裴掌书监国有功......传本上卿令,封裴掌书为上大夫,继承父职。”
让裴青继承父职,是讽刺还是愧疚?夏幺幺不知道,她只能做到的是,陪着裴声行。
裴青神情难测,对远去的男女极慢行礼。
“臣,受命。”
***
齐宫殿内,姜启让宫人看好殿门,一个人惶惶不安。
“宗室之人呢?”
“禀大王,不知为何,他们都退下了。”内宦道。
“还能有为什么??定是裴上卿!”姜启把剑拿起又放下,在殿内踯躅忧恐。
“大王,裴上卿回来了。”宫人通传。
姜启悲怆至极。
“那裴上卿走之后,让裴青监视寡人,寡人这君王,仿佛是一场笑话,现在他灭了楚国回来,齐人都觉得他为我大齐立下赫赫功劳,然而寡人知道,裴上卿此次回来,是要灭我大齐!”
姜启宠爱的妃子刚刚走入,便听到姜启悲愤感慨。
妃子眼珠转了转,大胆抱住姜启,“大王,您可不能放弃,大王英明神武,终成大事。”
“可裴上卿要来灭我大齐。”
妃子柔柔安慰,“裴上卿就算有野心,也不得不考虑名义,如果裴上卿真的要?灭齐,他何必等这么?久。”
这样涉及政局的话,这位妃子本来是不应说的,但姜启宠爱她,待她宽容,日子久了,这宠妃就大胆许多,有恃无恐,便是如此。
在女子柔声细语中,姜启神情微缓。
他握住妃子的手,“爱妃,寡人心烦至极,你与寡人说些话罢。”
姜启深深看着宠妃,他常常要?求宠妃与他多说些话,宠妃脸色娇羞,心里觉得这位齐王定是喜爱她的。
宠妃体贴柔声,没有发现姜启其实在透过她看别的女郎。
这些日子,姜启宠爱了形形色色的妃嫔,那些妃嫔与幺妃总会有相像的地方。
正如面前的这位女子,她的柔声,她的体贴,让姜启想起了幺妃。
姜启自觉是个正常郎君,且他是君王,所以幺妃让给裴声行后,他虽然后悔遗憾,但他还是会结识新的女子。
他也早已娶了王后,事到如今,即使能够遇到幺妃,他也不会有封她为后。
不过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就算再让他动心,他也知道分寸,毕竟,幺妃无权无势,不能给他助力。
若能利用幺妃威胁裴上卿,那姜启,想必会假惺惺犹豫片刻后,就下定决定罢。
就在姜启如此思索时,听到宠妃漫无目的地随口提起,“大王,那裴上卿回来,似乎带了一位在楚国求娶的夫人。”
那冷漠如罗刹的裴上卿,对他的夫人那么温柔对待,让临淄女子艳羡不已。
不过,宠妃不会在齐王面前说这些风月八卦。
“他求娶楚国武昌侯之女,大王,你说,裴上卿是不是想利用他夫人的身份做些什么??”宠妃关心对这位不得志的忧郁齐王,她想办法鼓励姜启,“大王,您要打起精神,莫要让裴上卿得逞。”
“武昌侯之女?”姜启皱眉,“裴上卿居然会娶妻,还是有如此尊贵身份的女子。那,幺妃怎么办。幺妃在他府中,岂不是又要遭受蹉跎?”
“幺妃?什么?幺妃?”宠妃眼皮一跳。
“夏幺幺,先王的妃嫔,幺妃!在裴上卿府中!”姜启像被戳到脊梁骨,大声喊起,他推掉桌案的东西,齐国玉玺倒在地上,像是嘲讽姜启。
“夏幺幺?”宠妃表情古怪至极,她拦住姜启,“大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武昌侯之女,就是叫夏幺幺啊,裴上卿去楚国求娶的女人,是夏幺幺。”
作者有话要说:姜启村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