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兰昊到洛云台闹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夏幺幺不安地等待着,所幸一切风平浪静,直到齐王带众臣嫔妃到郊外求雨祭祀。
“什么?护卫?”启程时听到宫人的话,夏幺幺双手攥紧,深感不测。
“你再说一遍,谁要做我的护卫?”
上到王后兰氏,下到少使,齐王带着宫内所有妃嫔前往郊外祭祀,妃嫔各坐马车,恐路上遭遇歹人觊觎,齐宫祭祀往往会加倍保护,每一车驾有数名禁卫扈从,而夏幺幺被宫人告知,兰昊上将军自愿屈尊做她的护卫。
“兰昊上将军同大王说,他好奇幺妃的面貌,想一睹大王挑选美人的眼光,且他身为国舅,更是要保护好大王心仪的女人。”
“此前祭祀兰昊上将军常常跟随大王与王后,兰昊上将军第一次为王后以外的人当护卫,现在要当幺妃您的护卫,给足了面子,定是为了王后的事向您道歉,赔不是。”
从齐王来的宫人不知道事件隐情,说起打探来的事情,眉飞色舞。宫人想要讨好幺妃,事情往好的方面讲,夏幺幺听着,心思却上下忐忑。
兰昊的理由冠冕堂皇,夸到齐王心尖,此时正要启程,祭祀兹事重大,小小宫妃的事不足为道,外人看来,兰昊屈尊做扈从,更是为了和解王后与她的关系,维护齐宫和谐,幺妃不能不识抬举闹到齐王眼前。
可兰昊当真好心成为她的护卫么?肯定不是,夏幺幺直觉不妙,也许那兰昊上将军路上准备了什么要害她,出了齐宫,路途人员混杂,就算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凶手也极易撇清。
“行了,你下去吧。”夏幺幺打断宫人的话,随便赏赐了金银,她环顾四周,殿内除了面热心冷的宫人们便无任何人了。贤奴作为医官,处在医官的队列,清晨时刻已离开洛云台,路上并不与她一起。
夏幺幺叹口气,她脑海里想了种种办法,最后却一一打消,祭祀求雨,关系百姓民生,不管她以什么理由,只要兰昊以耽搁了祭祀为由,那她都是有罪。
无奈之下,夏幺幺只得老老实实跟着祭祀的流程,登了车驾,离开齐宫。
“......”
从齐宫内驶出的车驾华盛浩浩荡荡,排成长队,出临淄,前往祭祀圣山。
即便齐王好色,想要让美人时时守着自己,这时也只能依照规矩老老实实地与王后待在一起,除了王后,其余嫔妃都不够资格,在众臣后的车驾上跟随齐王。
夏幺幺缩在车中,无心欣赏难得的宫外景象,她提心吊胆,越来越害怕,发上珠饰金钗摇晃,就像她焦虑害怕的内心。车驾周侧是护卫,透过车帘,模模糊糊地见一男子始终紧紧跟随在车旁,那人骑着马,气质冷峻,草木皆兵,夏幺幺看了一眼,便害怕地抱紧膝盖。
怎么办?兰昊似乎就在她身边,这位仇恨她的上将军是不是要寻个良机杀了她。她到时要如何求救?
若是跳车逃走,万幸之下没被抓到,那她今后要怎么做?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变成一个躲躲藏藏的人后还要如何经历漫长路途,拿到关函出齐国回楚国?她、她连路都分不清!
在夏幺幺胡思乱想的期间,车驾离了热闹的临淄城,人声鼎沸的喧嚣散去,荒芜的风声吹着车驾,发出呜呜的声音,若没有面对面、头破血流撕开脸皮争夺利益,齐宫的人大多时候是安静的。
耳畔只留下噔噔的车驾和马匹牲畜不知愁的嘶鸣声。
在跟随齐王王驾前往祭祀的路上,偌大人群,各怀心思。
车队慢慢行使,忽然慌乱声响起,夏幺幺所坐车驾兀地停下,兵荒马乱,一阵踉跄,“幺妃!幺妃!您没事吧?”随行的宫女急急问。
夏幺幺声音颤抖,从车内传出,“没事,外面怎么了?”
“暴民挡了一位大人的车驾,不过不要紧,应该马上就能赶走。”宫女回道。
夏幺幺松口气,她还以为是兰昊动手了,但接着,夏幺幺心中又生出几分时局动荡的不安。暴民?齐国境内王畿附近竟然有暴民么?为什么?
“大人!您怎样了?!何等刁民,竟伤齐国官员!”不远处,护卫愤怒道。
“呸!什么狗屁大人,苍天呐,先王啊!快来救救我们!”暴民们身形佝偻,干瘪枯瘦,前不久兰昊将军刚刚征战,收割不少粮食,后齐国大旱,当地官员治理无方,导致百姓受苦,怨气越堆越重。
“我王祭祀求雨,还不是为了苍天社稷,坏了祭祀,便是大罪,尔等刁民,莫要阻拦!”
只听前方争执了片刻,很快声音平息,一切又恢复安静,夏幺幺所坐车驾再次启程,车驾向前,路过某处,一阵血腥味飘来,这时才听清若隐若现的□□声,夏幺幺有些反胃,她心中暗骂,齐国真是可恶,齐国人真是讨厌,齐王实在昏庸,与她父亲所说明君完全不同,夏幺幺感到厌恶。
若是楚太子登基为王,楚国定与齐国不同。
夏幺幺恍然,她何时才能回到楚国?
侍卫来不及清理痕迹,这苦了后面的嫔妃,齐宫内的嫔妃大多是娇生惯养的贵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吐的吐,闹的闹,一时间,齐王不知道的后方,又出了种种混乱。
“幺妃?幺妃?”
幺妃车驾旁跟随的宫女起初很放心,因幺妃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但安静过头了,宫女反而产生担心。
宫女在外唤了许久,不见里面有反应,顿时急了,那幺妃不会晕倒了吧?幺妃似乎常常受到惊吓,胆子很小。
“幺妃?”宫女脸上焦急,正要掀开车帘,骑马慢行的郎君忽然出声,“我来便是。”
“啊?可是......”宫女犹豫,幺妃是嫔妃,外男恐怕不便。
那郎君笑道:“我替兰昊将军守着幺妃,若出事了,自是我担着,你一个小小宫女,还是不要掺和了。”
郎君声音清越,语气抑扬顿挫间无不透着良好的修养,他的话岂不正说到宫女心里,听到他居然还考虑小小宫女的死活,宫女目露感激,这名暂替兰昊将军的男子一路上不言不语,冷峻清冷,本以为也是趾高气扬的贵人,没想到竟如此温和。
夏幺幺正想着楚国的事出神,一只修长的手兀地拉开车帘,霎时,光线照进,明亮的光洒向女郎那满面泪痕的脸蛋。
“你......”裴声行一愣。
掀开车帘的男子戴着黑色面纱,肌肤玉白,一袭剑士黑衣,冷冷似冰。
不是兰昊?夏幺幺闪过一瞬茫然,接着,她本能地向后缩,不是兰昊,那也可能是兰昊派来的人,就算都不是,只要并非熟悉的宫女掀开的车帘,她都害怕。
“幺妃,是臣。”裴声行收敛怔愣,他悄悄拉了下面纱,放缓声音。
裴司徒!夏幺幺瞪大双眸,“兰昊将军呢?”
眼眸漂亮的郎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温柔道:“臣不会让他伤到你。”
说话间,裴声行想到,那兰昊被他收拾了一次竟然还不死心,若不是他在洛云台留了足够眼线,这祭祀路上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
面上,他不解,“你为何哭了?”
夏幺幺无法同他说那些复杂的事,糯糯含糊道:“我、我想家了。”
“家?”裴声行沉默了一瞬,没有像往常那般立马温和地回答夏幺幺,但夏幺幺没有发现他古怪的停顿,因他很快不紧不慢说:“幺妃的家人在何处呢?若您想家,不管是哪个列国,臣也许有办法让您见到家人。”
裴声行的话是不可能实现的,她不可能见到家人,夏幺幺的母亲难产而亡,疼爱她的父亲战死。
虽然现实残酷,但因裴声行的安慰,夏幺幺不知觉朝裴声行笑了一下,裴司徒是这么有耐心的好人,若是他面对喜爱的女郎,定会更加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