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了帝寝殿,江清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燕贺。
“你父皇不想在临死前还背个诛杀亲子的罪名,所以把此事交给你处置了。”江清月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可是要召你的两位皇兄回来?”
“不会。”燕贺回答地铿锵有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父皇不忍,那我便来处置。此等通敌叛国的人若是也能原谅的话,该怎么向群臣百姓交代?”
江清月轻声笑了笑:“说不定你父皇也是这个心思。他是怕你主少国疑,想要用此事,来给你服众立威呢。”
把此事来交给燕贺处置,震慑朝中大臣,让那些有异心的人看看,虽然新帝年少,但是心思不少。
燕贺轻轻抿唇,转头看了一眼帝寝殿内。
他父皇,已经尽力帮他做了很多了。
傍晚时分,广元帝驾崩。
整个皇宫,哀恸的哭声一片。皇宫内外,全都挂上了素缟,万民皆哀。
广元帝驾崩的时候,是吴皇后陪着他的,这个让他牵念了许多年的人,最终还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吴皇后从帝寝殿出来的时候,哭得伤心,神情都有些恍惚。
嘉和立刻扶了吴皇后一把,没多久,云妃也来了,亲自带吴皇后去了云霞宫。
“表姐。”云妃柔声安抚着她,“你别伤心了。”
吴皇后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嘉和,哭得伤心。
她固然怨恨广元帝,但是看他溘然长逝,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她眼前显现,让她心下百感交集。
现在心生怨恨,到底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
广元帝的葬礼办得轰轰烈烈,每天都安排了人去灵前守孝。江清月有诰命,本来也应该去,但是燕贺顾忌她的身体,只是让她早晚祭拜,并未让她长跪守灵。
守灵的任务基本落在了燕贺还有嘉和身上,嘉和伤心不已加之过度劳累,还晕倒了好几次。
十皇子尚且年幼,什么都做不了,依然养在太后宫中。但是太后因为广元帝驾崩,伤心不已,身子也大不如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再照顾十皇子了。
于是燕贺提议,为了不让十皇子打扰太后安养,准备将十皇子接来云霞宫安置,太后同意了。
将十皇子带来云霞宫后,燕贺找了一个人来照顾十皇子——卿娘。
乍然见到亲儿子,卿娘喜不自胜。
燕贺觉得不管是谁,都不会比卿娘这个亲娘照顾得更好。况且卿娘本来就是个细心安分的性子,就算留在宫中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我会将宫中的人换一批,不会有人认出你来。”燕贺对着卿娘道,“等十弟稍微大一点,我会给他封爵开府,到时候你和他一起去亲王府,我会保十弟一生的平安喜乐。”
卿娘连连叩头道谢。
身为云阁的人,因为有一副好皮囊,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生入死,而是被主子派了个入宫的任务,还生下个儿子,而且儿子还能有这么好的命。
她这一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广元帝的灵柩要停棺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发丧安葬入帝陵,在第三十多日的时候,燕礼回来了。
一路快马加鞭,燕礼已经沧桑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入了宫,在广元帝灵前痛哭不止。
虽然一开始就预想到了可能会见不到父皇的最后一面,但是如此,他还是难受无比。
和他一并回来的,还有燕稷。
长时间的对峙和征战,盛天国富兵强,自然耗不过盛天。在盛天的步步紧逼下,上齐兵败,淮南城破,燕稷被燕礼生擒。
淮南城破前夕,上齐将领四散逃亡,燕稷逃命不及,被燕礼给捉了来。
燕礼让身下的将领将燕稷带了进来,跪在了广元帝灵前。
燕稷起初不愿,但是在这里,哪能由他胡来。被按着从跪在了广元帝灵前,又被按着磕头,脑门都破了。
燕稷这些日子被折磨得瘦了一些,但是再也不不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整个人颓丧无比,三十岁的人苍老得像是四五十岁一般。
他看向广元帝的灵位,看着那一长串的谥号,心下冷笑。
“要我祭拜?”燕稷不屑道,“他拿我当过儿子么?有这样对儿子的爹么?”
“不拿你当儿子,你之前的锦衣玉食是哪里来的?你的太子之位是哪里来的?”燕礼不可置信地反问,“现在父皇龙驭宾天,你倒说起了这些事情来?”
“我可有哪句话说错了?”燕稷瞪着眼睛大吼道,“还说什么太子之位?他若是真拿我当太子,我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只是给了我个太子的虚名,却并未打算真的将太子之位传给我!尤其是燕贺那小子回来之后,他可还看得到我?我这个儿子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燕稷越说越气,愈发的连形象态度也顾不得,指着广元帝的令牌就破口大骂:“你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燕礼简直是被燕稷的脑回路给惊呆了。
他这个太子不得父皇之心,他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一直都怪父皇?
燕稷疯癫无状,欢公公即刻命人赌上他的嘴,把人给带下去了。
燕稷大闹广元帝灵堂的事情很快就穿到了云霞宫众人耳中。
云妃轻轻摇了摇头:“也真是难为了燕稷,这一辈子就想着那个皇位,念着那个皇位,却不料最后还是事与愿违。说实话,依照他的才能,哪能承继大统呢?做个闲散王爷就不错了。”
其实客观说来,燕稷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中规中矩,自小读书骑射,并不出彩,也并未让人找出什么错处来。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就罢了,但是他是一国太子,实在是达不到广元帝的预期。
至于对这个太子之位,他有没有付出十足的努力,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是从小太过安逸,身边的弟兄也不多,他也没什么危机意识,并未全身心地学习经世致略之道,以至延误了自身。
更或者,他已经付出了十足的能力,但是才华实在不够。
不管哪一种,他都注定和帝位无缘。不管是先天注定还是后天努力,都达不到帝王之才。
燕稷却不想这个,只管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广元帝身上,怪广元帝偏心,耽误了他。
若是广元帝泉下有知,知道了燕稷如今还是这个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又过了两日,刑部天牢来报,徐风暖没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