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自云层喷薄而出,衬得天空中半边都是金光。山间的雾气在温热的阳光中逐渐消弭,翠叶金菊也变得浓墨重彩,煞是好看。
几步开外,江清月看见了李凌南。
仅仅是几个月不见,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逐渐淡去,唯有手中这个花环,分量更重。
江清月轻轻眨了眨眼,片刻才笑了起来:“好巧啊。”
李凌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缓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一直都盯着她,似乎是因为许久不见,她的模样在他看来都有些陌生,所以他认认真真看着,要将她的样子给深深镌刻在心里。
“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有些轻微的哑。
他微微俯身,从江清月手里将那个花环接过,放在了她头顶。
清雅的菊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看样子,你是知道我来了。”江清月回视着李凌南月,说地很是笃定。
“是。”李凌南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你离京之时,我便知道了。”
“所以呢?”江清月又问,“你是打算将我抓走,以此来威胁盛天?就如同对待江清枫那般?”
李凌南歪着头想了想,片刻才轻微点头:“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江清月没有再回答,只是看着他。
两人这么两相对视,笑容愈盛。
片刻,李凌南才侧头看向一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好不容易碰见,借着这个节日,一起走走吧。”
“我能拒绝么?”江清月又问。
李凌南不答反问:“我渡江来此,就是为了和你叙叙旧的,你说你能拒绝吗?”
江清月回头看了看,景宁和景渊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还看不到他们。
“担心什么?”李凌南眉梢一扬,“小月月,几个月不见,在你心中我变得更卑鄙了是不是?”
这个称呼对于江清月来说,是真的久违了。
他笑容俊朗,神色轻松,仿佛并不是在两国交战的境遇下,而是真的只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
这样子,再提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亦或是江边紧张的两军对峙的场景,似乎是有些煞风景了。
“走吧。”江清月说,“重阳登高,我总是要去山顶的。”
李凌南又买了几个脆枣,用袖子擦了擦,递给江清月。
江清月接过来,放入口中。
李凌南让江清月走在内侧,自己则是在外边,替她挡住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过了片刻,才听李凌南又问:“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清月说,“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李凌南撇了撇嘴:“我也看出来了,看你的好气色就知道你的日子过得好。不像我,每天都那么忙,还要刀光剑影的,真是无趣死了。”
江清月完全可以理解李凌南现在的心情。
要是细说起来,李凌南是比燕贺还好玩的那一款。他最喜欢的也是无拘无束豪放不羁的生活,现在将他困在上齐那一方天地,更何况还是战场上,他自然不好受。
“那你就劝你父亲招降啊。”江清月说得半开玩笑半认真,“你们招降之后,天下太平,你就不必这样被困着了。”
燕贺眉梢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小月月,你是认真的吗?你们那个皇帝老头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小肚鸡肠,就算我们招降了,也是死路一条,他还能放过我们不成?”
“你可以跑啊。”江清月说,“依你的本事,想跑的话,还仇跑不出来吗?”
江清月是在暗示,他当初答应在盛天为质,后来他父亲病重,他要回上齐,还是突破了重重包围跑了出去。
他要是想跑的话,没什么不可能的。
李凌南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高傲地扬起了头颅:“开什么玩笑,要是我跑了的话,那一辈子就得东躲西.藏地过日子了,宛如过街老鼠一般不见天日,我可不是那样的性子。”
对他来说,那样可比死还难受。
他们现在在半山腰,李凌南眯眼看着山下,可以看见山脚下的那座观音像,已经变得很小了。
“小月月,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愿如同现在这般。”李凌南又道,“很多时候,我也不想背上一个反贼的名号,我也不想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但是我无法选择。”
江清月看向了李凌南,他还保持着看向山下的姿势,只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她不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李凌南并不是一个喜欢将一件事情絮絮叨叨反复念叨的性子,但是类似于这样的话,他已经同她说过很多次了。
可见,他是真的厌恶极了此事。
“我知道你无法选择。”江清月说,“我也没有办法帮到你,安慰更是徒劳的。”
“那你同情我么?”他总算转过头,看向她,“其实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可怜的人。那样我会更加的无地自容,就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我也并不同情你。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要是我一个个去同情的话,我也同情不过来。”江清月眯眼看了看已经不远的山顶,“就快到了。”
李凌南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就快到了。”
越到山顶的人越少,他们的脚程还算是快的,一路上超过了不少的人。
琼华山绵延数十里,但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越往里边走,人就更少了。
江清月并未走得多远,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
他们后边还有个算命的摊位,李凌南看着江清月,问:“小月月,你要不要去算一算?”
江清月摇了摇头:“我今年已经算过了,这玩意要是算的多的话,就不灵了。”
“你算过了?”李凌南问,“什么时候?算的什么?”
“年初,在相国寺让住持方丈给我算的姻缘。”
李凌南撇了撇嘴:“嘁,姻缘啊,好没意思。”
江清月倒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因为算的挺准的。
“好了好了,咱们今天就不说以前的事情了。”李凌南又道,“你第一次来琼城,对这里肯定不熟悉,我就当陪你逛一逛玩一玩了,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江清月点头。
琼城是盛天的地界,上齐还在淮江的另一边,他都这么堂而皇之的,她便更没什么怕的了。
江清月不知道景宁和景渊到哪里去了,她在山头上坐了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两个上来。
“可能是偷懒了吧。”李凌南说,“觉得上山没意思便没上来?那不如我们现在下山,沿途找找,兴许还能找到他们。”
江清月点了点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