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香说完之后，江清月便出来，在院子里见到前来请脉的朱知秋。
朱知秋来了一会儿了，但是被告知江清月在里边，他也没好意思打扰，就在外边等着。
江清月将朱知秋带到了一边， 问：“江香是不是真的大好了？”
“是，郡主看到了，蒙幻草的药性已经解了，她不昏睡了，也不发狂了，对蒙幻草也没有了依赖性。但是之前蒙幻草给她的身体造成的损伤，哪怕是华佗在世，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损伤可大？”
“不算小，就体质会较一般人来虚弱许多，季节更替的时候更要注意，一不留神怕是就要缠綿病榻。而且她这几天依然心悸多梦，更是落下个睡不好就头疼的毛病。要是长此以往，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尽力帮她调养吧。”江清月说，“总归是捡回一条命。”
朱知秋白净的脸上浮现了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愉悦：“是啊，捡回一条命总归是好的。我想着过几天就回庆州，去救庆州那些受困于蒙幻草毒性的百姓。不管日后如何，他们解毒之后便不用再受这东西的苦以至于生不如死了，真好。”
对于朱知秋这样的医痴来说，没有什么比悬壶济世更能他开心的了。
更何况解这蒙幻草之毒，本就是他的愿望。
“也要恭喜朱大夫了。”江清月同样笑得开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研习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这破解之法，真的是功德一件了。”
朱知秋的脸涨得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小宜帮了我不少。最重要的是前几日顾世子介绍过来的那个白头发的女子，要不是她提点了我，我怕是现在还找不出这法子呢。”
白头发的美女，很明显就是南疆花仙了。
南疆花仙是用毒制毒的高手，自然也是解毒的高手，没想到这件事里还有她的功劳。
一说起秦宜，朱知秋不禁有问：“话说郡主知道小宜最近在做什么吗？我都有好几日不曾见到她了，上次见面她也只是和我匆匆忙忙说几句话便走了，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认亲。江清月心中这么想，却没说出来。
“想必是有事情，她兄弟姐妹不是都来了吗？”江清月说，“等她忙完之后，会去找你的。”
朱知秋认真点了点头：“小宜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我会好好教她的。”
朱知秋还要去给江香请脉，江清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主院的时候，见书房大门依然紧闭，江郴还和顾辞在里边说话，江清月懒得进去，在将军府四下溜达。
一丛石榴花旁边，她看见了江莹。
江莹望着江清月，看样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大姐姐去看了二姐？”江莹缓步走了过来，叹了口气，“二姐是我亲姐姐，我现在想去看看她都不能。她院子外边有几个护卫守着，我进不去。”
这江莹是江香的亲妹妹，现在却是这世上江香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进不去你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江莹盯着江清月，眼睛微微一眯：“我二姐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具体是指什么？”江清月反问，“她和我聊了不少，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江莹抿唇，脸上闪过一抹愤恨，同时手下用力，将一朵橙红色的石榴花给摘了下来。
夏日清风躁郁，心平气和的人自然觉得惠风和畅，若是心头有旁的什么事情积压，便愈发的烦闷不堪。
江莹扯下几片石榴花的花瓣，长舒了一口气，才又道：“二姐在太子府的时候便是承蒙了大姐姐的照顾，若是没有了大姐姐，二姐早就不成了。大姐姐真是宅心仁厚，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你。”
“是啊，好性子的人自然会讨人喜欢。若是心肠歹毒满心算计，大家都避犹不及呢。”
江莹恍若听不懂江清月的深意，只是勾唇一笑，又自顾自地道：“大姐姐对二姐颇有怜悯之心，不知道在这份心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到我的身上？”
“怕是不能。”江清月说，“你二姐姐和你不一样。”
江香只是犯过蠢，江莹是真的坏，真的毒。
江莹对于江清月的拒绝并不惊讶，只是心有不甘。
“英国公府流年不利，一直不太平。”江莹一边扯着花瓣一边道，“即便已经履生事端，但我觉得还没完，还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我，但是我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江莹转头看着江清月，夏风吹得她的眼睛细细眯了起来，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几乎就要钻进江清月心里：“大姐姐冰雪聪明，不知是否可以提点一二？”
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是真的挺准的。
这江莹想得还真不错。
不过江清月自然不会告诉她。。
“我不知道你们英国公府会经历什么，但是不管好与不好，路都是你自己选的，后果都是你该承受的。”江清月回视着江莹，清凌的眼眸很亮，像是要看穿江莹心底的暗，“徐风暖已经被打入天牢了，你说，刑部的郎官们都会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来呢？”
江香手中被摧残了一半的石榴花掉在了地上。
“徐风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她要死，一定会拉几个垫背的，你说她会拉谁呢？”江清月微笑着，欣赏着江莹血色渐褪的脸，“那些请她帮过忙的人？要是皇上知道他还未出世的皇孙的死，其实罪魁祸首不是曾经认定的卢玉容，而是另有其人，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
江莹的眼神四下飘忽，同时忍不住吞下两口口水。
“我不知道。”江莹飞快地说，“这个点儿我儿子应该饿了，我就不陪大姐姐说话了。”
江莹转头就走，因为太过紧张，还自己将自己绊了个趔趄。
江清月的声音从她身后再次幽幽传来：“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觉得呢？”
江莹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后步子更快了，几乎用的是跑的。
她像是在逃离——只要她的速度够快，真相就追不上她。
江清月撇了撇嘴，垂眸，看着地上那朵残败的石榴花。
外观看起来依然体面，只是内里，已经被江莹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就像是那个辣手摧花的人，看起来佯装镇定，实则慌不择路。
江莹向来不是个遇事会慌的人，只是这次，她真的怕了。
毕竟徐风暖是真的被抓了起来，要是真的将和她做过的事情供出，她无从逃避。
江清月弯腰，捏着花萼将那朵花捡了起来。
一阵轻到不能轻的微风刮过，“啪嗒”一声，那朵花，又落了。
原来已经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