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凌南这般说,江清月心下不禁微微触动,一股酸涩之意弥漫而出。
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太让人觉得伤感了。
她在这里的朋友不算多,异性朋友更少,李凌南可以说是她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哪怕从前发生了许多事情,两人的立场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还如从前那般。
江清月知道,现在这样的关系,是李凌南花费了很多的精力将将维系的。
此番离开,恐怕是真的,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半晌没有听到江清月的回答,李凌南才低声又道:“小月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卑鄙至极的人,觉得我说得出,却做不到,言而无信。”
当时,他分明答应了广元帝,广元帝让他参加江清月的郡马大选,他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为质,即便成为了盛天威胁上齐的把柄,他也心甘情愿。
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要说走就走,真真是让人觉得不齿极了。
江清月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
现在房间内的众人都已经识相地退了出去,房间内只有他二人,不过房门大开,倒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二人在房间内有什么不妥。
李凌南走到江清月身侧,看着她身前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首饰,不禁拿起一根金簪,在手中把玩着,口中慢吞吞地道:“李家谋反,皇帝当真是恨极了我们家。其实在这之前,皇上对我还算不错,对我也很是器重。”
“是啊,要是论关系的话,皇上是你的姑丈。”江清月轻声道。
“皇上还说,我是个人才,若是我可以为他所用的话,他不会杀我。这我怎么可能办到呢?若是我为他所用的话,那我就要与我父母、与我家族为敌了。我虽不羁,到底也没有不孝至此。”李凌南叹了口气,“小月月,我觉得自己好难,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
江清月侧目看着他,并未说话。
“皇上还与我说了,就算我参加这郡马大选的话,你也不会选我。我偏不信,我偏要试上一试才肯罢休。小月月,其实我心里也是有感觉的,你不会选我。但是旁人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我要听你亲口说,我才死心。”
“不必这样。”江清月看着他,“李凌南,我早便说过,我视你为知己好友,我一点儿都不想伤害你。”
“这不算伤害,你遵从你的心意,我也不愿让你为难。”李凌南说着,露出了一抹轻柔的笑,“很多人都以为依照我的性子,我会破坏你们的大婚,我会劫婚将你抢走,包括顾辞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真的太小看我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屑于做的。”
他转头看着江清月:“小月月,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来抢你?”
“没有。”江清月诚然摇头,“我知道你不屑如此。”
听到江清月这般回答,李凌南的心情很是愉悦,不禁朗声大笑了起来:“果然,知我者,你也。 我就说这世上要是有个最懂我的人,也便是你了!”
李凌南从小就游历四方,他踏遍浮尘万丈,看过万里山河。他见到多许多的人间疾苦,也阅过无数的世间极乐。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对于他来说,是一定可得,亦或是一定不可得。
他遍阅世事浮生,见到过太多的阴晴圆缺。对他而言,最好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圆满。
江清月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因为见到过太多的美好,所以不会有什么再让他们驻足。倘若真的遇到什么,很喜欢,很想要得到,会尽力争取,但是不会强求。
很多人觉得强扭的瓜甜不甜无所谓,只要是自己的瓜就好。但是对于李凌南这样的人来说不是,他要么得到一个甜的,要么宁愿不要。
他见到过许多东西最好的一面是什么样子,所以他不愿将就,也不愿退而求其次。
对她也是。
要么她就心甘情愿地选择他,往后余生都是他,要么就宁愿不在一起。
他不愿强行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她却满心满眼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这次来这里之前,我便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李凌南看着江清月,“若是你选择了我,证明我有机会,尽管你现在喜欢的是顾辞那家伙,但既然你选择了我,以后便会是我。若是不能的话,我也认了,我自认为,已经尽力了。”
“我曾经试过一次将你偷偷带走,那样的傻事我做一次也便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李凌南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草长莺飞,日光明媚,朝阳喷薄而出,橘红色的光芒从明纸中洒入,暖意洋洋。
“天气暖和了,盛天皇帝应当会对上齐出兵,小月月,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我不知道。”
“会的。”李凌南说得很笃定,“这次回去之后,父亲势必不会再让我离开。而你聪明敏慧,你父又是当朝大将,未必你不会有上战场的那一日。我有种预感,会的。”
江清月顿时,觉得心中更加酸涩了。
李凌南手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酒壶,“咚”地一声放在了江清月面前:“小月月,你的喜酒我是不能去武威王府喝了,就在这里,你我共饮一杯。”
他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茶杯过来,给江清月倒了半杯,自己则直接拿着酒壶,和那酒杯碰了碰:“小月月,我祝你一生顺遂,终得所愿。”
说罢,他直接仰头饮酒,酒水咕咚咕咚漫入了他口中,不少都顺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一壶酒饮尽,他将酒壶扔到一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小月月,你喝啊。”
外边敲敲打打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吉时就要到了。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清冽的酒香,流入口中,逐渐发苦。
李凌南看着她的脸,眼角逐渐泛红。
房间外边传来脚步声,听见绣儿道:“小姐,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十全嬷嬷该给您梳头了。”
“好。”江清月说,“进来吧。”
十全嬷嬷跟在后边进来,也不多看一眼,只管站在江清月身后给她梳头,口中的吉祥话一串一串的,听了便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将头发挽了起来,将凤冠给她戴上。
江清月的脖子忍不住晃了晃:“好重。”
十全嬷嬷笑着道:“这凤冠重,顾世子对郡主的情意更重。”
绣儿笑得乐不可支。
阮氏和其它女眷也走了进来,看着江清月装扮好,阮氏相当欣慰地点点头,拿过一边的盖头给江清月盖上。
盖头落下的一瞬间,隔绝了她的视线。
李凌南已经不在了这房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终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