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南没有即刻回答江清月的话,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雨势越来越大,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下,仿佛是要将这伞面砸碎。
雨点掉落在地面上,一个个的水坑里,雨水被溅起,打入了人的脸上,眼中。
李凌南的眼中氤氲了水汽。
他凑近江清月,眼角泛红。
“你的最后一题,我答出来了。”李凌南说。
江清月抿唇不语。
是,她看到了。
他并没有在那张话画上画,他画在了自己的纸上,是他和她两个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李凌南是了解她的。
“很抱歉。”江清月说,“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你。”
李凌南认真听着她的话,半晌,自嘲一笑。
“是我痴心妄想。”他说,“我原以为,他不在了,你总会给我机会。”
今日的大选,他是抱着必胜的信心来的。
他很自信,论对江清月的了解,以及和江清月的关系,没人能胜过他。
但是顾辞回来了,几乎是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李凌南就知道,他没戏了。
正如江清月方才所说,他没有不如顾辞,他只是败在了选择上。
败在了江清月的选择上。
一滴水珠骤然溅起,飞入了江清月眼中。李凌南条件反射就抬手去给她擦,但是被江清月给拦住了。
“谢谢。”江清月说,“我自己来就好。”
李凌南舔了一下嘴唇,撇撇唇角:“你不选我就不选我,便要与我如此生分么?”
说着,他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江清月垂眸,看着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并未搭上去,而是摇了摇头。
“你回上齐去吧。”江清月说,“那里是你的家,你在那里才安全。”
“我都说了,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回去他们也不会要我的。”
“会的。”江清月看着他,“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而且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不会不要你的。天气渐暖,盛天和上齐就要开战了,你在这里,只会越来越不安全。”
李凌南翘唇,自嘲一笑,反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问,我和你们老皇帝达成了什么条件,他才让我来参加你的郡马大选吗?”
他顿了一瞬,又道:“我和他说,我甘愿留在这里为质。”
江清月心里,顿时像被一个什么东西击中,隐隐的疼。
她惊愕地看着李凌南,着实没有想到。
以前,番邦属国会向上邦送质子,一般都是皇室宗亲,来表达自己的臣服和安分之意,只是现在,列国并列,大家势均力敌,送质子的这个做法已经不流行了,所以基本都是列国联姻,以求同好。
江清月皱眉看着李凌南,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凌南她了解,他潇洒不羁,最爱自由。
他从小游历大江南北,见过世事百态,他就像是一只该在天空中展翅高飞的鸟,而不是被关在牢笼里。
江清月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是这个条件。
他的牺牲太大了。
见江清月沉默,李凌南勾唇笑了笑:“小月月,即使你让我走,我也不能走,我活这么大,要的是道义,要的是言出必行。”
言外之意就是,他答应留在盛天为质,他就一定会留在这里。
哪怕没有娶到她,他也会留在这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道义?”江清月无语地看着他,“盛天一旦和上齐开战,说不定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无妨。”李凌南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到时候我会自保的,不会那么容易死。现在还没到那个关头,说得坦坦荡荡还显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日,生死关头,说不定我就成了个惜命小人了。不过还好,小月月,你还挺关心我的嘛,我很高兴。”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盛天挺好,我暂且呆在这里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来吧,我送你回去。”
见江清月还是不动,李凌南捏着她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
他手下能感受到她下肢无力,不禁问道:“你的腿真的这么疼?”
“你不了解你师傅的针法吗?”
李凌南歪着头想了想:“也是,我师傅有些针法,是挺狠的。”
他将伞塞进江清月手中,再次蹲下,拍拍肩膀:“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背你一次。”
“不太好。”江清月说,“要是让旁人见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尤其是她刚刚还选了顾辞为郡马,就和李凌南这么亲密, 不合适,不合适。
“你管旁人做什么?”李凌南瞪了她一眼,“都成落汤鸡了,还不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喝碗姜汤?不然一会儿风寒了,你觉得是流言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身子重要?”
而后,他又加了一句:“大家朋友一场,我送你回家都不行了是不是?”
江清月往前挪了两步,刚打算上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是顾辞。
他同样撑着一把伞,背光而立,轮廓清晰。
李凌南同样回头看见了顾辞,于是慢慢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搭在江清月的肩膀上,朝着顾辞扬了扬下颌,嗤笑一声:“呦,你还知道回来。”
顾辞扫了李凌南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江清月身上:“你要让他送你回去?”
“本来是有这个想法。”江清月如实回答,“我腿疼。”
“那你们继续。”顾辞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抛给江清月,转身便走。
江清月抬手接过,是一件华月锦的斗篷。斗篷上带着幽兰香的气味,是云妃宫里的味道。
所以他刚才没有走,是去云霞宫拿这个了。
“喂。”李凌南叫住了顾辞,“你还会吃醋?”
顾辞并未回头,只是道:“既然有人上赶着献殷勤,我自然乐得自在。”
话语中,是满满的嫌弃。
“你听听。”李凌南对着江清月低声道,“他现在多别扭。你要是真嫁给了他,以后有你受的。”
“无妨。”
“冥顽不灵。”李凌南撇嘴,“不管你了,以后别来找我哭就是。”
说着,李凌南一把将江清月手里的伞抢了过来:“他手里有伞,你和他撑。我走了,我可不想淋雨。”
话落,转头便走。
雨点瞬间打在了江清月的头上,身上,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李凌南的脚步很快,片刻便消失在了长长的甬道中。
顾辞没有再走,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江清月挪步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前都是你追我。”顾辞听见她清悦好听的声音从后边传来,“现在换我走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