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紫芙听着江清月这般说,十分的不可置信。
她觉得,自己已经给江清月和燕贺添了不少的麻烦了,他们现在竟然还会想着救自己出去。
崔紫芙呆愣愣地看着江清月的脸,想再次确定她是认真的,还是只是说着玩玩。
看着看着,却忽然见到江清月笑了起来。
崔紫芙一时间更是有些傻眼了:“你笑什么?”
“突然想到了初初见你的时候。”江清月说,“明媚张扬,嚣张跋扈,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英国公府的迎春宴上,看见你发脾气从而将一个无辜的小丫鬟推进了湖里导致她淹死了。”
崔紫芙捂着嘴惊呼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十足不可置信的消息一样:“真的吗?”
迎春宴?崔紫芙仔细想了想,隐隐约约能想到那个宴会,却怎么都想不起江清月说的这件事情了。
但是和江清月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自然也知道,江清月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
崔紫芙不由得垮下了肩膀,垂着脸,闷闷不乐地道:“我以前,真的这么恶毒的吗?”
她的确仗着身份胆大妄为,嚣张跋扈。
她也的确对家丁丫鬟多有打骂,也会想着法子整治他们,但是不曾想竟然害了别人的性命。
对于崔紫芙不记得这个事情了,江清月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毕竟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惩治一个丫鬟,是随手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费心。
或许这样的事情,以前还发生过很多。
但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思量,甚至面对仇人的儿子,也会不忍下手。
江清月想,这可能就是成长。
崔紫芙是她眼见着,变化了很多,成长了很多的人。
她该有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门外突然吹进来一阵风,扑到了崔紫芙身上,她一个哆嗦,然后捂着嘴又咳嗽了起来。
她的咳嗽声连绵不绝而又沉重不堪,让人听起来都觉得一阵发寒。
见她这般,燕贺不由得问道:“你还在吃药吗?”
崔紫芙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摇了摇头:“在这里,有饭吃饿不死就不错了,就不奢望吃药了。”
“可是你的病不是说药不能停吗?”燕贺的眉头皱了起来,“太医的叮嘱你都当成是儿戏了?”
燕贺说着,见崔紫芙望着自己。没有辩解,只是用她那双尚且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她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红,多了几分血色。
燕贺忽然有几分尴尬,他这样疾言厉色地做什么,在这个地方没法吃药,又不是她的错,又不是她不想吃药。
“我会让太医给你送药过来。”燕贺说,“你且先在这里呆着,我们想办法救你出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崔紫芙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那药停一阵子其实不碍事的,我出去之后接着吃就好了。”
“没什么麻烦的。”燕贺随口道,“本皇子一声命令的事情,我不信宗正院那些人敢不听。”
“你姐姐昨天来找过我了。”江清月又道,“她很担心你,所以拜托我照顾一下你。她说你要是能出去,就带你远走高飞,你们姐妹二人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
“真的?姐姐真的是这么说的?”
江清月点头:“嗯。”
崔紫芙透过打开的房门看向外边,眼中有盈盈泪水凝聚。
“希望盛天可以早些收复清河,我想回清河,那里有我的家。”
从前只觉繁盛的京城好,现在才发现,故乡所在之处,才是最让人心安的地方。
他们清河崔氏,生于清河,长于清河,没于清河,她也想落叶归根。
哪怕尚文侯府已经不在了,但是崔家的祖坟还在。她以后垂垂老去,也可入崔氏陵园。
她是燕氏皇室的弃妇,但是崔家一定不会嫌弃她。
崔紫芙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光芒大盛,里边的期盼和渴望太过强烈,让旁观者都忍不住眼眶发酸。
从崔紫芙的房间出来之后,燕贺去找了宗正院的院判,让他给崔紫芙换一个好些的房间,并且晚些时候会有太医过来给崔紫芙看诊。
院判没有即刻答应燕贺,而是有些犹豫。
“院判大人,且不说此案是本皇子负责的。我就问大人,大人也是有血肉至亲的人,倘若大人的至亲不幸遭受了什么人祸意外,大人是否会想办法替他们复仇?”
一听燕贺这般说,院判思忖一瞬立刻拱手:“九皇子所言,下官遵命。”
出了宗正院,江清月忽然发现宗正院门口几棵光秃秃的树上,已经抽芽了。
春天真的是要来了。
燕贺见江清月发呆,不由得碰了碰她:“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春天来了,我的春天是不是也要来了。”
“你的春天?”燕贺狐疑一瞬,随即又恍然大悟,“你是说你郡马大选的事情啊。”
“?”她可没说这个。
“列国使臣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会进京。你都时候想要多少春天,就能有多少春天。”
听起来好像很酷的样子,江清月却越听越是郁闷。。
回郡主府的路上,江清月忍了半天,才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声:“你最近……有没有你师兄的消息?”
“没有,我还想问你来着。”
然后就是二人的大眼瞪小眼。
江清月想着她和顾辞分道扬镳,但是顾辞和燕贺既是师兄弟又是表亲,燕贺总该会有他的消息吧?
燕贺想的是,师兄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给他传一封信,他果然就是平平无奇一表弟兼师弟而已。但是江清月不一样啊,她是他师兄心尖尖上的人,师兄总不能不联系她吧?
半晌,江清月挤出一句:“挺秃然的。”
“没事,我师兄现在肯定在潜心修习。自从我师傅之后,天下便再无无极术大成之人了。我师兄如今这样,我师傅肯定很欣慰,一定会让我师兄继承浮生山的衣钵的。”
江清月记得他们的师傅,名号是浮生老祖。
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子。
啊,还不一定有头发,毕竟已经出家了嘛。
江清月实在无法想象顾辞要是继承他的衣钵,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江清月承认自己世俗了,她更希望顾辞继承武威王府的衣钵,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世子,锦衣华服,金冠玉带,看起来就赏心悦目得像是一幅画。
二人难得得一起沉默了。顾辞,现在几乎就要变成要让人心肌梗塞的名字了。
回到郡主府门口,江清月看见了一个人,正在门口徘徊。
那人也看见了江清月,不由得大步走了过来。
江清月看着来人,缓缓问道:“徐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