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崔紫芙也惊了一下。
她眯着眼抬头,尽管雨水打在脸上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她还是认出了面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子。
“是你?”
崔紫芙一张嘴,雨水就不断灌进她的嘴巴里。密集的雨点像是一个个耳光,打得她面颊生疼。
后边传来了侍卫们的喊叫声,崔紫芙愈发的慌乱,但是越是慌乱,她越是弄不开这衣服。
一群侍卫跑上前来,一见到江清月在这里,立刻拱手行礼。
“怎么了?”江清月问。
站在最前边的那侍卫手里拿着剑,恭声回答:“回禀郡主,微臣等正在追逃犯。”
很明显,这“逃犯”说的就是崔紫芙了。
“她从庆元殿内跑了出来,我们才追到了这里,不是故意惊扰郡主的,郡主恕罪。”那侍卫又道,“此人乃是重犯,微臣等之后定然会严加看顾。”
说罢,侍卫首领朝着后边一招手,顿时几个侍卫上前,将崔紫芙从地上架了起来。
崔紫芙枯白消受的手指拽住了江清月的裙摆,死死扣着怎么都不撒手:“江清月,你告诉我,我爹娘是不是都死了,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江清月面无表情,没有立刻回答。
崔荇才刚刚出事,而崔紫芙一直被关在庆元殿里,这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
必然是有人故意传给她的。
“你告诉我,是不是!”崔紫芙大声尖叫着,声音撕心裂肺的,“我爹娘是不是都不在了,我们崔家是不是完了!”
侍卫首领一挥手,立刻有人捂住了崔紫芙的嘴。
崔紫芙疯狂摇头,不停挣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江清月,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一个答案。
江清月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绝望的眼神了。
那是一种失去一切,再也没有了任何指望和依靠的空寂,带着彻骨的冷和一无所有的悲凉。
大雨倾泻而下,从甬道中间流向两边,江清月忽然发现,这水中有着淡淡的红色。
她眸光一转,看向了被人拖走的崔紫芙,她身下,一道嫣红的血迹。
“慢着!”
侍卫们转身,那首领哒哒跑过来,又问:“请问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请太医去庆元殿。”江清月道,“立刻。”
那侍卫首领有些为难:“郡主您知道的,此人乃是太子妃……皇上如今能留她一命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让太医给她看诊呢?”
“若是皇上想杀她的话,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江清月看着崔紫芙,“皇上是不在乎她,但是你就笃定皇上不在乎她肚子里的皇孙吗?”
皇孙?一听到这两个字,侍卫首领的呆住了。
皇上这个年纪,还没有孙子,只有晴妧公主的两个外孙,若是有了皇孙,必然宝贝。
“还不快去!”江清月催促了一声,“若是耽搁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是是是,微臣这就去。”那侍卫首领忙不迭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了。
江清月走近,崔紫芙在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意识已经有些迷离了。
她的嘴唇微微发紫,轻微颤抖,还嗫喏着冷和疼。
“赶紧带她回庆元殿。”江清月吩咐,“小心一点。”
那几名侍卫一改方才粗暴拖拽崔紫芙的行径,将她抬起起来,蓑衣盖在她身上,即刻向着庆元殿而去。
江清月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侍卫首领的动作很快,没多时就带着一名太医来了庆元殿。
这位太医有些眼生,江清月没见过。
“劳烦太医了。”江清月说着,看向那侍卫首领,“怎么没请拿手妇女之症的张太医过来?”
侍卫首领小声道:“郡主,这庆元殿现在都这样了,哪位太医愿意来啊?也就这朱太医新进太医院没多久,才被指派了来这里。”
她摆了摆手,侍卫首领退下。
江清月起身走近床榻,看着年轻的朱太医给崔紫芙诊脉。
半晌,朱太医收回了帕子,从药箱里拿出了笔墨准备开方子。
“如何?”江清月问。
“身孕三月有余。”朱太医回答,但是又摇了摇头,“郡主恕罪,微臣现在只能尽力保大人了。”
“孩子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吗?”
朱太医轻轻叹了口气头:“郡主恕微臣直言,太子妃忧思过甚心事重重,这对胎儿本就万般不利。如今又忧伤至极,淋雨着凉,最致命的是她摔的那一跤,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从脉相上来看,太子妃多食寒凉之物,极耗阳气,哪怕没有今日之事,这孩子以后也保不住。”
江清月轻轻点了点头:“有劳太医开方子吧。”
没多久,一名宫女端了热水进来,给崔紫芙擦洗。
“怎么就你一人?”江清月问。
那宫女怯生生地回答:“太子妃禁足,只有奴婢一人伺候。”
“那她有身孕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吗?”
江清月自认为自己的语调是很温柔的,但是那宫女却像是被吓翻了一样,扔了水盆子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郡主恕罪,奴婢当真不知,太子妃也从来没和奴婢说过。近来太子妃的确不思饮食,恶心反胃,我们还以为是膳食的缘故。太子妃月信不至,奴婢还以为是身寒体恤所致,再加之太子妃忧思过虑气血失调,以至气滞血瘀,便没往身孕那方面去想……”
江清月抬眼,看着朱太医,发现这朱太医,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看着这小宫女。
江清月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躺在床上,瘦削羸弱的崔紫芙身上。
印象中,和她认识以来,她都是一副嚣张跋扈的做派,天不怕地不怕的崔家小姐,后来当了太子妃更是风头无两,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虚弱成这般。
抛去崔紫芙这人怎样不讲,稚子无辜。
江清月没再多问,那小宫女才端着水,去给崔紫芙擦洗。
朱太医开好方子之后,递给了小宫女,让她去太医院抓药。
江清月看着这名年轻的太医,不禁问道:“旁的太医都不愿意来,怎么朱太医愿意?就不怕自己受连累遭罪吗?”
朱太医笑了一声:“在微臣心中,只有两类人,康健人和病人,再没有其它。”
听到这个回答,江清月眸光一亮,随后也笑了起来:“好一个只有两类人。朱太医医者仁心,我见识了。”
朱太医拱手道了声不敢。
“那就劳烦朱太医去一趟御书房吧。”江清月说,“将此事禀明皇上,务必将太子妃的情况详细道来。”
朱太医眼珠一转,随后再次对着江清月拱手一礼:“多谢郡主,微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