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元帝的角度,可以看见燕礼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脊背弯成了一个谦卑的弧度。
阳光从他身后射入,他的身影在尘光里,显得十分渺小。
许久,久到燕礼认为广元帝都不会再答应的时候,才听见他道:“朕准了。”
燕礼一喜,再次一叩首:“多谢父皇!”
广元帝摆摆手:“退下吧。”
燕礼退下,广元帝回到了内室。
看着案几上堆成山的折子,广元帝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上边都是文武百官参奏燕稷和淮南李氏一族的,声称他们大逆不道,让皇上定要严惩,最好是杀之以平民愤。
广元帝何尝不想,但是淮南一带地广富庶,淮南王拥兵自重,声讨岂是易事。
将扔到一边的两本折子拿起来看了看,广元帝将欢公公唤了进来。
“这两本给江郴发回去。”广元帝道,“二十万大军戍守淮江一带,让他速速回朝。”
欢公公躬身接了过去。
“听说这次带兵去淮南王老巢的是一个叫吴晋的将领。”广元帝一边转着手里的珠子,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吴晋,姓吴。”
欢公公立刻道:“吴晋将军是镇南大将军的手下,也是一名年轻的将才。”
“朕看见折子上边写了。”广元帝道,“朕只是想到了他这个姓氏,会不会是当年吴家的……如若真的有关系的话,他会不会替自己的家族向朕复仇?”
欢公公知道广元帝是因为吴晋姓吴,所以怀疑他是当年被株连九族的江南吴家的余孽,于是回道:“皇上,当年的吴氏一族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吴皇后和武威王妃外,没有旁的人了。”
欢公公说到吴皇后的时候,还小心翼翼观察着广元帝的神情,见他没有什么不虞,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这么些年,欢公公一直都跟在广元帝身边,自然也能看到他对吴皇后的思念和怀缅,只是不敢明说罢了。
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儿的话,皇上和吴皇后伉俪情深,现在也是一段佳话。
“罢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广元帝将手中的珠串拍在了桌子上,“让人盯着这个吴晋,要是他有什么动作的话,即刻向朕回禀。”
欢公公应了。
其实他很想说,皇上真是多虑了,这吴晋将军风评极好,镇南大将军也对他评价极高,是个可用之人。
帝王心思深重,欢公公除了领旨之外,旁的什么都不能说。
而英国公府内,卢玉容将自己的闺房砸了个稀巴烂。
外边的婢女见劝不动,立刻去了找了卢玉箫过来。
卢玉箫推门而入,一个精致的珐琅花瓶正好在他脚边碎裂,声音清脆无比。
他挥手让下人们退下,自己走进去,看着正在努力寻找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砸的卢玉容。
也没有出声劝慰,就这么等着她发泄完。
许久许久,卢玉容才停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发泄完了?”卢玉箫侧目看着她。
卢玉容狠狠一咬唇,将手边一张纸扔给了卢玉箫,愤然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卢玉箫不用看也知道:“休书啊。你不是不喜欢齐王吗,现在他给了你一封休书还你自由,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的吗?”
卢玉容转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卢玉箫:“休书,这证明我是被休的,我是个弃妇!为什么那个江清月离开齐王府的时候就是和燕礼和离的?到我这里就是休书了,凭什么!”
“你若是不服,就去齐王府问上一问。”卢玉箫道,“你看看齐王愿不愿意和你和离。”
不用想也知道,齐王已经和离过一次,断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不光是齐王府的面子,还涉及到整个皇室的天威尊严。
卢玉容气得不行:“以后我就是被齐王休弃的人了,谁还敢娶我啊?而且京城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呢,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这么多年,卢玉箫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什么脾气,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发发脾气就能解决的。
“你没有江清月那本事,也没有办法。”
卢玉箫这句话,算的上是彻彻底底的火上浇油了。
卢玉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卢玉箫:“我说你到底是谁哥啊?自己妹妹受了委屈你非但不替我说话,还贬低我是不是?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哥哥吗?”
“我替你说话就能将这休书改成和离书还是怎么样?”卢玉箫皱了皱眉头,略微有些不耐,“妹妹,你怎么着都嫁人一年了,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长进?你嫌弃我了是不是!”卢玉容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仇人一般,“外人还没看不起我,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先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你少给我胡言乱语!”卢玉箫也被她这种目无尊长的态度弄得忍无可忍了,“我警告你,你以后就给我在你闺房里呆着,哪里都别去!这些胡言乱语被旁人听到,还以为你是疯魔了,也是丢我们英国公府的人!你该庆幸你和齐王府脱离了关系,否则还不知道多麻烦!”
话落,卢玉箫转身便走。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卢玉容紧走两步跟在卢玉箫身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必须把这休书给我换成和离书!”
“可笑!”卢玉箫是真的没耐心了。
卢玉容还想追出来,但是被卢玉箫身边的随从给拦住了。
卢玉容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喊道:“二哥,你得帮我!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这么大的屈辱,你得帮我!”
卢玉箫充耳不闻,大步出了院子。
又胡闹了半天,但是依然没什么卵用,卢玉容气了个半死。
那张休书真是越看越不顺眼,卢玉容一把拽过来,狠狠撕成了碎片,洒了一屋子。
凭什么,她连这一点都比不过江清月,都比她生生矮了一截!
气得厉害,卢玉容都觉得脑袋晕晕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她是早就想离开齐王府了,但是她想的是像江清月一样体体面面的离开,而不是一个弃妇,宛如被人家扫地出门的。
但是自己二哥都不帮自己,卢玉容只能去找了她大哥玉景。
但是卢玉景这时候不在府内,府内只有江莹,江莹将卢玉容从头到脚,好一阵编排嘲笑。
这种明晃晃的羞辱,让卢玉容觉得难看至极,直接和江莹动起了手。
而这个时候,卢玉箫恰巧回来了,江莹哭哭啼啼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卢玉箫不分青红皂白,将卢玉容好一通责骂。
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卢玉容脑壳充血,找了根白绫,将自己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