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帝没有立刻回答，而且看着李皇后忽然间有了生机的脸。
李皇后放下酒壶，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她缓缓走到一边，背对着广元帝：“皇上，您可曾还记得，臣妾初入王府的时候？”
也不管广元帝没有回答自己，李皇后仿佛陷入了幽远的思绪中，自顾自地道：“臣妾这一辈子，一共给您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下了稷儿和晴妧。若非前两名皇子全部夭折，臣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稷儿身上，也不会逼他至此。”
广元帝嘴皮子动了动：“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李皇后耸肩，嗤笑一声，似是无语，更像是在冷笑：“是啊，您当然理解不了。能给您生孩子的妃子多的是，但是臣妾只有他们，那些妃子的孩子，都不是臣妾肚子里出来的。臣妾对他们，哪能和您对他们一样呢？”
“这便是你身为皇后该有的气度吗？”广元帝满眼失望，“皇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臣妾以前当然不是这样。臣妾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皇后，臣妾其实也很大度得体，所以臣妾可以允许妃嫔侍奉您，可以允许他们生子产女，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们的孩子登上帝位！”李皇后到现在依旧是这套说辞，“只要臣妾在后位，恩宠可以不要。但是诸君之位不行，那是我和我儿子的体面，他人谁也不能夺去！”
李皇后说着，蓦然转身，目光如剑地看着广元帝：“皇上，您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您应该理解臣妾的。”
广元帝脸上闪过一抹厌恶：“朕可没你这么大的胆子，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臣妾也是为了您好，看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臣妾心疼啊。其实臣妾本来也想好了，皇上御驾殡天之后，臣妾也会紧随其后，到下边继续服侍您。只是现在看来，臣妾要先走一步了。”
时至今日，这李皇后，依然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广元帝刚才心中萌生出的一丝丝不忍和同情，被李皇后的这几句话和毫无悔意的态度，消磨得一干二净。
广元帝不知道她是丧心病康到了何种地步，现在了，还觉得自己和自己儿子的行为没有错。
“朕突然想好了，朕不会赐死你。”
广元帝的话，让李皇后一怔。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广元帝越说，越是厌恶，“朕会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直到你死后，朕会以罪人之命将你从玉蝶中除名，你也不会与朕葬在一起。”
广元帝轻轻吸了一口气：“朕期盼与你这样的毒妇，生生世世，毫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了李皇后耳中，敲得她耳膜生疼。
生生世世，毫无瓜葛……
真是狠啊。
李皇后动了动嘴角，想要强扯出一抹笑来维持自己仅剩的尊严，但是她做不到。
眼眶酸涩，面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而跟前的男人，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您知道臣妾对您还有情，所以您要这么折磨臣妾，皇上，您真是狠。”李皇后克制不住嘴唇的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开始哽咽，“对兄弟如此，对妻子如此，对儿子如此。您还说臣妾是毒妇，试问天底下还有谁比您更毒呢？”
广元帝冷哼一声：“放心，你的好儿子，朕会尽早送他下去和你作伴！意图谋反，朕不诛他不足以平民愤？”
“民愤？”听到这两个字，李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一般，“说起民愤，您该平息的是外边的流言才是吧！现在外边都说，如今该当皇帝的，是当年的贤王。皇上您听到这些，是不是也很头痛呢？”
李皇后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竟然该敢提广元帝最为忌惮的事情。
“您肯定会去平复那些流言，但是堵得住人口，您堵得住人心吗？”李皇后睁大眼睛盯着广元帝，字字诛心，“此事，会成为您广元帝名号上不可抹去的一笔。后世不管谁提起您，都会怀疑您这个帝位是怎么来的。这会成为您的污点，伴随着您的帝号，流传千古！”
“你给朕闭嘴！”广元帝怒斥一声，狠狠指着李皇后，“闭嘴。”
李皇后笑得更欢了。
她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笑得直不起身来。
广元帝深吸一口气，直接出了正殿。
这副样子落在李皇后眼中，更像是落荒而逃。
“哈哈哈……”李皇后的笑声整个宫殿都能听见。
还有一事你不知道……李皇后充满恶毒地望着门口，您此生最爱的女人，其实也没有死，她在您看不见的地方，饱受折磨。
您以为她已经在地下等着您了，并不，她会活很久，你们会.阴阳相阻碍，天人永隔！
想到这里，李皇后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笑得愈发的不可遏制了。
江清月在云霞宫呆了一日。
云霞宫被云妃弄得和世外桃源似的，在这里能得到久违的安宁。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那些红花绿叶，也足够心旷神怡了。
下午，江清月从云霞宫出来，在御花园转了转。
方才听到有人说顾辞入宫了，于是江清月朝着九重阁的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九重阁的锁已经打开，她推门而入。
院中有一躺椅，椅上有一白衣男子，手中执一柄玉骨扇，轻轻摇动。
江清月的脚步一滞。虽然这院中没有什么花草装饰，但是有人，已经自成了一副画卷。
“郡主来了。”那人没有抬头，声音和姿态一样，懒洋洋的，“坐。”
江清月走过去：“坐哪里？”
顾辞拍了拍自己的腿：“这里。”
“滚。”
刚刚吐出一个字，江清月的手腕被他握住，使力一拽，直接栽倒在了他身上。
顾辞眯开一条眼看着她：“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皇上去了李皇后那里。”江清月直接道，“但是并未赐死。”
“有些意外。”顾辞直言不讳，“我以为李皇后必死无疑。”
“可能是皇上年在夫妻情分上，心软了？”
“或许如此。”顾辞道，“此时若是再下一记重药的话，李皇后必死无疑。”
江清月微微皱眉：“皇上都已经知道淮南王要反了，还有什么重药？”
顾辞抬手，指了指南边方向。
江清月朝着那个方向一看，看见了不远处的琼楼玉宇，巍峨高耸，正是离这里不远的栖凤宫。
她瞬间明白了。
江清月直接撑着顾辞胸口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你是说吴皇后？”
顾辞颔首。
“你打算将吴皇后之事的真相告诉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