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稷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将肃亲王手中的圣旨夺了过来。
他的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几乎就要拿不稳这圣旨。
怎么可能呢……这圣旨是他亲手写的啊,现在怎么变成传位于九皇子的了呢?
高丞相也早就惊呆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怎么都回不神来。
旁边的太监也是,这圣旨是他亲手放进去的,什么时候被人换了?
许久,高丞相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问道:“肃……肃亲王?遗诏可否有误?”
肃亲王斜睨了高丞相一眼,冷嗤一声:“高丞相是说本王老眼昏花,连先皇遗诏都看不清了是吗?”
“不不不……”高丞相连连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肃亲王看着燕稷,又道:“按照太子殿下方才所言,先皇传位于谁,谁便是新帝。那就请太子殿下着人将九皇子请来,跪受遗诏!”
肃亲王都开了头,下边不少大臣也都跟着道:“请九皇子殿下跪受遗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浓重的火药味在这天圣殿之内弥漫,只肖一个小小的火星子便可以将这整个大殿点燃。
江清月看着燕稷已经铁青的脸色,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他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这遗诏竟然会被人换了。
而且上边写着的是九皇子。
他先前虚情假意地客套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的场面话,结果全都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便听一位大臣又道:“太子殿下方才所说,一切以先皇遗诏为准。上边写是哪位皇子的名字,现在我们便要拥护哪位皇子登基,这九皇……呃……”
这位大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声痛呼,垂头便见一柄寒光粼粼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剑尖上不停滴落着鲜血。
这位大臣唇角瞬间涌出了鲜血,他僵硬地转身,看见了执剑那人的脸。
然而他终究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来,便“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众位大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执剑之人身上。
江清月一时间,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是李凌南。
他不再是一副花里胡哨的锦衣贵公子的打扮,身着戎装,腰戴佩剑,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冷冽而肃杀的气息。
他冷嗤一声,将长剑拔了出来,然后,缓缓抬步,走向燕稷。
剑尖新鲜的血液伴随着他的每一步而不断滴落,蜿蜒出一条红色的痕迹。
盛天规定,不可戎装进殿。这李小王爷不光如此,竟然还在大殿上杀了朝廷重臣,这是要……
造反吗?
李凌南走到燕稷跟前,剑尖点地,单膝而跪:“见过太子殿下,三十万兵马已集结完毕,恭候太子殿下圣令!”
燕稷握着圣旨的手垂下,手背上青筋绽起。
他弯腰,将李凌南扶了起来。
“高丞相。”燕稷缓缓开口,“火。”
高丞相花了一点儿时间明白了燕稷要的是什么,然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火石。
燕稷打火,竟是直接将那遗诏给烧了!
透过火光看燕稷的脸,明明灭灭,晦暗不明。
“各位大人。”燕稷不大的声音在这天圣殿内响起,“众位今日从未看过什么遗诏,明白吗?”
下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隐隐明白了燕稷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
篡位了!
火光慢慢沉寂,遗诏化成了一团灰烬。
“众位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自己的家庭考虑考虑。”燕稷又道,“众位不想一会儿回去,就见到一个寸草不生、血流成河的府邸吧?”
下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连带着还有控诉声。
但是这个时候的控诉对于燕稷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唇畔朝着一边勾起,露出了一抹邪笑。
“淮南王大军已经将各位的府邸包围了起来,要是有谁不服的话,现在就提出,本太子会即刻处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慢慢升起,透过窗柩照进了这天圣殿里,增添了几分亮度。
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这大殿内更加压抑而沉暗了。
“没人表态是吧?很好。”燕稷转身,看向了台阶上边的龙椅。
这天圣殿,是历代君王举行登基大典的地方。而那龙椅,也是新帝们坐的第一把龙椅。
燕稷缓缓抬步,朝着那龙椅走去。
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他的脚步落在这上边,不带任何声音。却又像是踏在每个人心上,重得让人几乎承受不住。
江清月转头,看了一眼这些大臣们。
这些所谓的国之重器,现在却一个出声阻止的都没有。他们或许被刚才那个惨死在李凌南剑下的人给吓到了,亦或是担忧自己的家人。现如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权至上,他们什么都不敢说。
江清月收回眼神,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水眸一扫,和李凌南的眼神交汇于一处。
她的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冷漠、疏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凌南握着剑柄的手不禁紧了紧。
还是他先移开了目光,不知怎的,竟然不敢再和江清月对视下去。
燕稷已经走到了龙椅边上。
他轻轻摸了摸那龙椅,感受着这盘龙的纹路,在掌下带来的刺粝粝的触觉。
黄金的冰冷,却又十足厚重。
燕稷转身,锦袍扬起了一个张扬肆意的弧度,在这龙椅上坐下,顿时,下边响起了满殿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
燕稷的一颗心几乎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这是他在梦中幻想了一万次的场景,现在终于成真了!
但是他的笑,在看见下方站着的那几个人的时候,凝固了。
“肃亲王。”燕稷盯着最前往的老者,阴恻恻地道,“怎么不拜见朕?可是不服?”
“本王自然不服!”肃亲王大袖一甩,“遗诏是本王亲自打开的,也是本王亲口宣读的!先帝传位于九皇子,不是你!你这谋朝篡位的逆子,本王非得教训你这逆贼!”
燕稷冷嗤一声:“论辈分,朕还得称呼您一声叔公。但是朕现在是皇帝,肃亲王,你这才是大逆不道啊!”
肃亲王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着燕稷:“燕稷,你绝不会有好下场!”
“大胆!”高丞相大喝一声,“肃亲王,皇上已经很给您面子了,您可千万不要倚老卖老,丢了自身荣华不说,连性命都不保啊!”
肃亲王还欲说什么,但是一把宝剑,已经横在了脖颈处。
饶是如此,他依然面不改色,对着李凌南道:“有种,你便杀了本王!否则,本王绝对要将先皇的遗诏公之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燕稷是怎样坐上这个皇位的!”
李凌南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向了燕稷。
只要燕稷点点头,他手中的这柄宝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划破这位皇亲国戚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