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礼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
帝寝殿内灯火通明，明明是一副升平的景象，燕礼却觉得心头沉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段时间未见，燕礼和之前，倒是没多大变化。
哪怕被关了起来，周身风华气度尚在，果然是在囹圄之中，也不会丢了天家脸面。
燕礼走到广元帝跟前，敛衽跪地，恭声请安。
本来不知道皇上这么晚叫他过来所谓何事，但是看现在这副情形……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帝寝殿内其他人都很安静，唯有淑妃在哭哭啼啼。
“母妃。”燕礼看向她，“您怎么了？”
淑妃摇摇头，除了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地上那些东西，你看看，可眼熟？”
听到广元帝的话，燕礼捡起了地面上的纸，微微有些泛黄发旧的纸张，衬得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一开始的翻阅速度很慢，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父皇……这……这是哪里来的？”他问，“这不是儿臣写的啊！”
“齐王殿下，这是奴才带人，从您齐王府的书房找出来的。”这话是欢公公回答的，“千真万确。”
“我书房？”燕礼眉头一皱，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惊疑与恐惧，他膝行上前，对着广元帝连连叩头，“父皇明鉴，这当真不是儿臣的东西啊！”
“齐王殿下！”旁边一位重臣忍不住开了口，“这笔迹，分明就是出自你之手！上边你和耶律忠约定的信件，还盖着耶律忠的帅印，这难道还是假的吗？”
“我……”燕礼瞬间一噎，“我当真不知道这里是哪来的！”
这里边的几封信，只有其中一封，是他给耶律忠写的，让他前些日子出兵，但是为何，如今会在皇上手里？
还有余下的几封，上边明明白白写着他要和耶律忠交好，而且的确是他的笔迹，一模一样。
燕礼觉得有些惊悚，到底是谁模仿他写了这些信笺，想要以此来诬陷他？
但是这字迹、这印章，是明明白白抵赖不了的！
又一位大臣拱手禀告：“皇上，齐王所为，其心可诛，还请皇上千万不要顾念父子之情，为了我盛天的万千功业，定要明察！”
燕礼转头，怒斥一声：“赵大人，还请您慎言，这不是本王的东西！”
“那就请齐王殿下给个解释，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若是本王知道的话，还会这样吗？”燕礼愤愤喘了几口气，再次叩首，“父皇，儿臣从未行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父皇明鉴！”
“来来去去，齐王殿下也就只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拿不出证据可不行。”这话是江清月说的，“当初我被诬陷与人有私的时候，不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解释辩驳吗？最后还是我拿出证据才洗脱了自身嫌疑。所以齐王殿下，证据才是最有利的说服，其它，都是虚的。”
燕礼死死咬着牙关，狠狠地瞪着江清月。
她站在广元帝身边，后边几盏明亮的灯光自她身后照耀过来，衬得她高高在上，典雅极了。
“是不是你！”燕礼狠狠问道，“江清月，是不是你！”
“我什么？”江清月蹙眉看着他，“齐王殿下想说是我害的您？抱歉，我真没这么大的本事。”
一位王爷对着广元帝一拱手：“皇上，看这样子，齐王殿下是说不出什么了。唯有将齐王的门客和亲近之人全都抓起来严加拷问，必然能问出什么。”
“重刑之下为了活命什么话说不出？”燕礼立刻反驳，“父皇，不可！”
那位王爷接着道：“若是齐王殿下当真没有做过，那些门客们深受齐王殿下款待多年，必然不会随意攀附，齐王殿下莫要担心才是。”
江清月也点点头：“我记得齐王殿下有一位门客，叫柳玄，很是得齐王殿下亲厚，更要好好审问审问。”
广元帝沉声“嗯”了一句，对着欢公公道：“你去通知九皇子，让他去办。”
欢公公立刻出了帝寝殿。
“皇上，你不能这么对待齐王啊，他真的是冤枉的！”淑妃拽着广元帝的龙袍袍角，哭得不能自已，“皇上，你不能啊！”
广元帝接下来的话，是对着淑妃身后的宫女说的：“淑妃心神不定，带回宫静心修养。身体大好之前不要出门，也不要让旁人扰了淑妃养病。”
这意思，是要将淑妃给禁足了。
那宫女小声应了，想要扶起淑妃带她走，但是淑妃死活拽着广元帝的龙袍不撒手。
这么哭喊争执间，淑妃一口气没提起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淑妃带走，广元帝又让小太监送江清月出宫，自己则是留下了几位大人议事。
起了夜风，有些冷，江清月的脚步比较快，一出宫门，就立刻钻进了马车。
赵祥已经回去了，是宫中的马车送她回县主府。
江清月靠在马车车壁上，想着今日广元帝对燕礼的态度。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声张，面子已经给足了。
接下来要看的，便是能从齐王府的门客口中问出什么了。
齐王门客不少，人多口杂，必然能套出些什么话，这次燕礼，必然无法翻身了。
江清月打了个哈欠，所以这几日，她就等着宫里边的消息便好。
琢磨到这里，江清月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按说县主府距离皇宫很近，按照这个时间也该到了。但是这马车一点儿停下来的趋势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快了。
江清月撩起帘子一看，发现外边的街道，很陌生，是一条僻静的巷子。
她立刻打开马车车门，问着外边那小太监：“你带我去哪里？”
小太监没说话，反而将手中的车鞭挥得更快了。
江清月捏住小太监的手腕，一把将车鞭从他手中拽了过来，在这小太监身上一抽，那小太监痛得惊叫一声，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江清月勒住缰绳，马车停止，江清月跳下车，见那小太监连滚带爬正准备跑，身子一转，直接挡在了那小太监跟前。
小太监被吓得腿都软了：“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奴才只是……”
猛然感受到四周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江清月转头一看，四周房顶上跳下了数十黑衣人，带着腾腾的杀气。
下一刻，江清月手中的车鞭直接勒在了这小太监的脖子上，“嘎巴”一声，那小太监惊惧的目光直接涣散，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江清月不慌不忙地一笑，看着那群将自己围起来的人，慢慢道：“来要我命的？那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