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后今日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本来按照那日在太子府广元帝的发落,皇后的禁足之期还未过,但是这是万寿节,如此盛大的场面,皇后不可能不出席。
遑论家丑不可外扬,这里还有外国使臣,若是皇后不在,更要让人议论纷纷。
下首之人听到皇后这么说,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江清月。
是啊,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其它各府小姐的祝寿才艺都已经表演完了,贺礼也都给了,唯独这荣安县主什么都没表示,莫不是拿不出手?
江清月淡淡勾唇一笑,仿佛没听出皇后话中深意一般,兀自道:“皇后娘娘这话倒是说的不错,我准备的东西各位倒是真没见过。说是开眼界,也不为过。”
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谦虚,带着满满的自信与骄傲,让众人皆是一惊。
先不说广元帝身为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说这次万寿节,众人也都是掏空心思准备贺礼的。方才出现的那些书画、金银、如意、屏风等,要么是巧夺天工的手艺,要么有着连城的价值,这江清月到底有什么家底,竟然如此狂妄自傲?
这般想着,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愈发地好奇了。
“那便着司礼监的人将东西搬上来吧。”皇后对着下边的人吩咐。
看着一众小太监搬进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箱子,卢玉容一撇嘴:“妾身听说前些日子在寻宝大会上,荣安县主得到了那株名满天下的廿苷草,难道荣安县主给皇上的贺礼便是这个?”
“廿苷草百病可医,又可延年益寿,当然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有人出声附和。
说话的这个女子虽然江清月不认识,但见她和老国公卢从简坐在一桌,想必是卢玉容的姐妹。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时荣安县主对什么宝物都没兴趣,独独拿走了那株廿苷草,看来是真的想送给吾皇,所以才这般目的明确!”
大厅之内大多数人都是只听过廿苷草的名字而从未见过,不由得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这传说中的廿苷草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木箱子哗啦一声打开,露出了里边摆着的一排排的白色灯罩。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啊?”离得最近的卢玉容直接站了起来,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仔细看了看,满脸嫌弃,“江清月,你这是拿什么来糊弄皇上?”
“不是廿苷草?”淑妃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金色的帕子在唇边微掩,媚眼一转,“荣安县主,那株廿苷草到底哪里去了?难道你不是拿廿苷草来给吾皇贺寿的?莫不是你觉得这天下还有比吾皇更配得上那株廿苷草的人?”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将江清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江清月心中冷哼一声,冷眼看着这些人在她面前唱大戏。
这些人必然已经从司礼监处得知了她此次的贺礼是什么,才拿那株廿苷草大做文章,并将问题上升到了不把廿苷草给了广元帝便是大不敬之罪这个高度。
大殿之内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那只可闻说从不得见的廿苷草,和面前这一箱子朴实无华到一定地步的灯罩比起来,真是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荣安,你那是什么?”广元帝发问。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回响在嘉和宫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重重回荡的尾音,愈发地威严而深沉。
江清月满怀同情地看向了上首的广元帝,想着这皇帝当的也真是不容易,自己的生辰都不能轻轻松松地吃个东西听个曲,还要看这群女人在这里表演。
她走过去,从木箱中拿出那个带有“寿”字的灯罩,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灯火那里,将灯罩摘了下来,换了自己的上去。
里边的烛光像是穿越了层层迷雾,然后被放大、被扩散,成为了夺目的一团。
“哎呀,竟然这么亮?”欢公公忍不住惊叹一身,“奴才可从来没见过将烛光映得这么亮的灯罩!”
“廿苷草那种东西是好,但是吾皇身体康健福寿万年,怎需要那种东西?”江清月冷然的眸光在卢玉容和淑妃身上游移,撇嘴冷哼,“莫不是淑妃娘娘觉得……吾皇已经到需要廿苷草来调养身子的地步了?”
淑妃闻言,大惊失色,立刻对广元帝道:“皇上,臣妾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淑妃娘娘为什么非要盯着那株廿苷草不放?仿佛吾皇没了那株廿苷草就……就……”江清月越说声音越小,十分犹疑而别有深意。
“就活不成了”这几个字她自然不会说出口,但是在场之人全能知道,她必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淑妃已然慌了,急忙敛衽跪地,头上首饰步摇一阵碰撞乱乱作响:“皇上明鉴,臣妾绝非此意!”
广元帝沉沉的目光从淑妃头上扫过,让她有种黑云压城的逼迫感。
她没有让淑妃起来,而是看向江清月:“荣安,那一箱子就是这个?”
“是啊。”江清月点了点头。
下首不少人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看上去是挺亮的,但是依旧不能遮掩这寿礼的寒碜和小气。
广元帝脸色不善,瞥了一眼下首坐着的几位忍笑的别国使臣,愈发不悦。
江清月是被皇后点了名的,所有人对她拿出来的东西都无比关切。但是这礼物,和想象中落差太大,实在是惹人发笑。
江清月对于那些戏谑和鄙夷的眼神视而不见,而是将那灯罩摘下来,捧在手中,对着广元帝一礼:“皇上在位多年,盛天国富民强,天下奇珍莫不归皇上所有。臣女思前想后,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都要批奏折直到深夜。晚上的火光太暗,时间长了实在伤眼。于是臣女便冥思苦想出这么个法子,亲自勾画、造纸、选材,才做了这么一种灯罩过来。摆在御书房,晚上也可以亮如白昼,对眼睛和精神都有好处,皇上处理起国事来可以更加得心应手,也更加有利于皇上龙体安康。”
一席话,江清月既称赞了盛天之强,更是称赞了广元帝之勤,还表达了自己对广元帝的关心之意,顿时让广元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小了不少,不少人都被江清月这一席话给说服了。
但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成熟女声却响起,含着满满的蔑视与轻意:“再怎么着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破灯而已,你说得这么天花乱坠,是觉得皇兄好糊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