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王这样的年纪,就算坐上皇位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坐不了几年,且林王原本就算是身居高位,这皇位要与不要有什么区别。今世,若非夏启轩等人咄咄逼人,她也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偏偏这世上很多人都看不透这事,盲目追求权利,却忽略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夏子衿望着高高的宫墙,唇角情不自禁的扯起嘲讽的神情来,继而收回神情,一路往乾坤宫去。
皇太后自打被监视就吩咐身边嬷嬷停下一切动作。在她看来,她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了林王,接下来的,只等林王寻好计划救她出宫。她丝毫不知道,她那封信一早就被夏子衿截下来,林王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她正闭着眼,一边念经一边敲木鱼,桌子上摆着青菜这些素菜,似是虔诚的很。夏子衿瞧了眼外边守着的丫鬟,没要她们通报,径自漫步进去。嬷嬷误以为是膳食房的丫鬟端菜过来,下意识的皱眉看过去,顿时瞪大眼睛。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夏子衿竖起食指压在唇瓣是,堵住她准备喊皇太后的动作。不知为何,瞧着她这副模样,嬷嬷心底莫名奇妙的升起一股子寒意来,让她不由自主的压在舌尖翻滚的话。
夏子衿满意的一笑,温和的视线望向皇太后。就在这一瞬间,皇太后莫名心慌,犹如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住,浑身发寒,手中掐着的佛珠串子一下子断裂开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圆润的珠子在地上随意滚着。
皇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转过身,准备吩咐嬷嬷收拾,就看到纹丝不动坐在凳子上的夏子衿,她立时瞪向嬷嬷,见嬷嬷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在心底暗骂一声没出息。
夏子衿慢慢嚼完嘴巴里的梅子,酌了口清茶,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的茶渍,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站起身,盈盈走上前,恭敬而礼貌的屈了屈膝,“孙女见过皇太后。”
“明珠长公主现在出息了,连哀家的嬷嬷都是经不住你吓,竟是连你来了都不敢告诉哀家,哀家这嬷嬷胆子小,长公主何必恐吓她。”皇太厚慢腾腾的看她一眼,随即硬邦邦的开口。
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夏子衿不通报就私自进来,目无尊长,半点礼数都不懂。馨儿见她被软禁还这样嘴上不服软,不由冷笑,却没有开口。夏子衿嗤笑一声,瞪大眼睛,一手捂住心口,作出受伤的表情来,“皇奶奶可是误会孙女了,孙女见您正在诵经,唯恐打扰了您,这才叫丫鬟不许打扰,原来皇奶奶是这样想孙女的吗?”
说着,夏子衿就好似真的被她伤透了心一样抬起袖子掩面低泣起来,只是袖子下的双眼却是干干的,半点泪水都没有。她一口一个“皇奶奶”,纯粹是为了恶心皇太厚。毕竟皇太后可是一直都看不上她青楼女子的身份,觉得明圣帝不该寻她回来。
像自己这种身份污浊的人,现在叫她叫的这样亲热,想必她心里定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实际上,的确如夏子衿想的那般,皇太后恶心的脸上的表情犹如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站在原地,胸口不住的起伏。
但她没有办法去指责夏子衿,若是往常,她大可以倚老卖老,故意刁难夏子衿。然而现在宫里边风水轮流转,夏子衿正势头强劲,她要是敢在这时候找茬,夏子衿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她下套,甚至将林王一并牵扯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皇太后就在心里想了千万种日后林王登基后折磨夏子衿的法子,阴恻恻的笑起来。她笑的太傻,目光又太赤裸,夏子衿莫名打了个冷颤,望着皇太后的神情愈加冰冷。
这个老妖婆,现在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肯定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对付她。可惜,不论她想什么法子,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实施了。十皇弟的生母即如今的惠太妃,原先不过个嫔,可听闻她这几日向宫里婢女打探起皇太厚的情况,不管她二人有没有接触过,夏子衿都要试探一番。
选择十皇子不过是个无奈之举,可不是因为她真的与十皇弟亲厚。恐怕这一点惠太妃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太妃之位,保住儿子的皇位,势必要生出点别的心思。
可惜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强大的母族,在这后宫中,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皇太后。若她当真这样做了,她很快就会知道做错了什么。夏子衿冷冷的勾起唇角,望着皇太后。
皇太后先前被她那番话噎了一下,只能将喉咙里准备好的斥责咽下去,恨恨的看她一眼,无奈开口,“就你最是贫嘴,你今儿来哀家这儿做什么?”
细听下去,这话语好像还带着点儿宠溺,完全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口吻,而室内刚刚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似一瞬间就消失了一样。夏子衿瞧着太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心底暗笑一声,不愧是在深宫中活到最后的女人,果然是不容小觑。
想到明圣帝在世时,明明对这个嫡母厌恶不已,依旧没办法处置掉她,夏子衿就知道她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对付不了。她可不是明圣帝,既要名又要利,这孝顺的名头她半点儿都不稀罕,反正只要她敢称帝,那些言官一定会不停地弹劾,不在乎再多一项大逆不道的罪名。
至于现在为什么留着皇太后,只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夏子衿嗤笑一声,眼底浮现出些许冷笑来,翘起唇角,不屑一顾的看着皇太后,“孙女此来,是想问问皇奶奶一个人在这乾坤宫是否有些寂寞?惠太妃前些日子与孙女说起想要搬来陪着皇太后一同念经礼佛,不知皇奶奶意下如何?”
她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掩饰,皇太后气的握紧拳头,又听到她说的话,眼前一黑,身子就是一晃,嬷嬷连忙扶住她。皇太后想到前几日悄悄传信给惠太妃,让她寻个时机试探夏子衿的口风。
但是她没有想到惠太妃竟然试探的这么直接,真是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太后咬紧牙根,一抬眸就看到夏子衿笑盈盈的表情,宛若刚刚那一段惊吓到自己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转念之间,皇太后脑子猛然划过个叫她毛骨悚然的想法来,说不得此事根本就是惠太妃那个贱人故意的,假意投靠她,实际上却是夏子衿安插在宫里的探子,若不然,夏子衿怎么刚好就挑中她儿子登位。
就算只是个傀儡皇帝,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也是他坐着的。夏子衿不可能永远把持朝政,新帝日后长大,总有机会拿回政权,皇太后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禁不住浑身发寒。
她这样子,实在是太失态了,失态到让夏子衿想不注意都不行,心底已然有了答案,“皇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暗暗捏了下嬷嬷的手,一手抚着自己的脑袋,面露痛苦。嬷嬷立时反应过来,搀着她,冲着夏子衿道:“长公主,皇太后近日通风之症又犯了,现在想必是又头痛了,暂时是不愿与太妃见面的,皇太后向来喜欢清净,还要劳烦长公主去回了惠太妃此事。”
夏子衿立时面露担忧,“皇奶奶生病了怎么也不知道来通报本公主一番,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
她的视线虽然是扫向站在屋子里伺候的宫婢,实则却是在说嬷嬷。嬷嬷苍老的面皮抖了一下,浑浊的双眼里忍不住浮现怒色,却是悄然忍了下来。以她的身份,可没有跟夏子衿正面冲突的资本。
训斥了下人,夏子衿就转过头来,恳切的看着表面上感动的说不出话实际上却是气的没法说话的皇太后,殷切的道:“皇奶奶既然身子不适,孙女就不打搅了,回头孙女就叫张院首过来,好生给皇奶奶看看,孙女告退。”
既然生病,就得吃药才行,这么好的机会放在她眼前,她不用岂不可惜?
张院首是什么人皇太后早在明圣帝死后就通过蛛丝马迹猜出来了。虽然她不晓得夏子衿是用什么法子收买了这个太医院的老顽固,但她的的确确是成功了,现在提及让张院首过来给她瞧病,定然是没安好心。
皇太后心念急转,刚欲开口推辞,夏子衿已经将手搭在丫鬟手背上,由她扶着自身,悠悠出去,明显不打算给她拒绝的余地。皇太后多年没吃过这样的暗亏了,看着夏子衿离开的背影,恨的双眼通红,满是褶皱的脸上因为怒火更加显得狰狞可怖。
然而,夏子衿压根不怕激怒她,不过是一头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可怕的。夏子衿走出乾坤宫后,带着笑意的面孔瞬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