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遇立刻收起脸上玩笑的表情,正儿八经的望着她,咳嗽一声,好似刚刚嬉皮笑脸的人不是他,“子衿,你莫生气,本世子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夏子衿冷哼,“将魏晨打成那般德行,也是玩笑?”
荣遇今儿知道夏子衿过来审问魏晨的时候,对方连话都说不利索时,才意识到自己昨天一气之下下了多狠的手,见夏子衿提起这茬,荣遇当即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夏子衿冲他翻了个白眼,将茶盏搁到一边,“荣世子,你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只是这魏晨,本公主还另有用途,你可千万别私自下手了。”
荣遇立时眯着眼睛笑起来,连连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夏子衿看着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无奈的扶额叹息,荣遇向来肆意惯了,她若是不敲打,下回再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对方连骨肉都不剩了。
夏盛卿推门进来就瞧见她二人相谈甚欢的场景,墨色的瞳仁一沉,好看的凤眸缓缓眯起,故作轻松的走进来,一掌拍在荣遇肩头,“世子今儿来的早,可是昨天揍了人,神清气爽?”
他暗中灌了些内力到手掌心,荣遇还没来得及回话,肩膀处就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抬起头就看到夏盛卿眼底明晃晃的威胁。荣遇抽了抽嘴角,对上夏子衿探究的眼神,恶狠狠的瞪了夏盛卿一眼,默默咽下这口气,继续赖在这儿。
“那时自然。”荣遇皮笑肉不笑,桃花眼眨了眨,“不过,若是九千岁肯自缚手脚,让本世子练练拳头,想必本世子定然会更加心旷神怡。”
夏盛卿瞥他一眼,将核桃肉扔进嘴巴里,嚼碎,顺势抓起夏子衿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故意挑衅,“那可不成,本王若是受伤,子衿会心疼的。”
夏子衿听着他这腻歪的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外头的冷风似乎从窗户缝隙里刮了进来,顺着她的领口钻进去,害的她一阵恶寒。夏子衿迅速抽回手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千岁爷和荣世子感情这样好,想必荣世子也不会下重手,只是绑住手脚未免太没有情趣,不如本公主叫馨儿将这床榻打扫干净,你俩且脱了衣裳较量一番,这般坦诚相见,也好增进感情。”
荣遇和夏盛卿听着她的描述,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二人光着身子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场面,顿时捂住胸口,作出呕吐的样子来。
馨儿在一旁欲言又止,看着夏子衿的眸子满是担忧,这话委实是浑了些,公主这样随口说出来,定是被人带坏了,若是叫她知道是什么人教坏了公主,定饶不了那人。馨儿暗暗握紧手掌,脸上露出愤恨的神情来。
见他二人消停下来,夏子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吩咐馨儿去外面折两支梅花进来,起身走到八宝阁前,将上边放着的一只双耳珐琅彩的花瓶取下来,拿过一旁的水囊往里边倒了些积攒的冬梅露水,扭头就看到馨儿捧着刚摘下来尚且带着露珠的梅花。
夏子衿伸手接过,一边将花枝插到瓶子里,一边笑,“你俩就不要乌鸡眼似的斗着,若是这样,下回你二人不要一同出现在本公主面前得了,省的本公主看着头疼,那魏晨,本公主已经喊了大夫来瞧,想不要不了多久脸上的淤青就能消了,到时再问便是。”
夏盛卿和荣遇得了警告,连忙收回瞪着对方的目光,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夏子衿无奈摇头,打开窗户,就望见看管魏晨的真文“刷”的一下落到她面前。夏子衿骇了一跳?抄起边上弹灰的掸子对着他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本公主告诉你多少次,不要这样神出鬼没的,你也不怕将人吓出病来。”
真文刚准备反驳,像她这样骂人中气十足的人是不是轻易被吓出病来的,就看到夏子衿甩了掸子,一手捂着胸口,做出虚弱的样子来,脸上更是苍白。真文嘴巴里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是,属下知道了。”真文憋屈的低头,暗道自己当初被荣遇送过来时就该反抗一下。
夏子衿凉凉的扫他一眼,“行了,说吧,什么事?你不是看着魏晨吗?可是他醒了?”
真文点头,望了眼屋子里竖着耳朵偷听的荣遇和夏盛卿,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夏子衿立时眯起眼睛,“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要求单独见你,若不然,打死不肯开口。”真文咧嘴,刚说话,就察觉到两道杀气射到他身上,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头垂的更低了。
夏子衿正插着梅花的手指一顿,猝然用力,一下子将梅花折断,看着落到地上的红梅,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聚起一团寒冰来,“馨儿,你去外边再采撷些花枝来,记得选那些个结实的,别轻易折了。”
屋子里的人听着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寒意,齐齐打了个寒颤。
夏子衿扭头看向夏盛卿,见他满眼担忧,安抚性的翘起唇角笑了笑,“盛卿,待会儿馨儿回来了,还要麻烦你将花枝插好,荣世子,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早些回去,别冻伤了自己个的身子。”
二人皆是相视苦笑,眼睁睁的看着夏子衿走出去,并没有说话。夏子衿一把握紧袖子里的手掌,跟在真文身后往关押魏晨的厢房走去。外头守着的两个丫鬟瞧着夏子衿过来,立刻识趣的行礼。
夏子衿示意他们将门上的铁锁打开,抬手阻止真文跟着他进去,压低声音道:“你在外边看着,若是他心生不轨,就地正法。”
最后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夏子衿绝美苍白的脸庞上瞬间闪出狠辣来,咬着唇,将心底那些个柔软统统撕碎。
真文怔了一下,随即扬起唇角,重重点头。
夏子衿这才深吸一口气,袖子里的手掌拢在一处,推门望着里边的人,缓步走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窗户禁闭,躺在床榻上宛若死尸一样的人听着脚步声,僵硬的转过头来,包在纱巾下的唇瓣咧了咧,眼底露出三分期盼来,“子衿。”
魏晨的嗓子像是被人打住了一样,声音好似放在火上烤,沙哑异常,但却吐字清晰。夏子衿听出他话语里的眷恋,悔意,不由皱起眉头,嘴巴张了两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魏晨,你原不该如此。”
倘若他当初进城只是单纯为了探望她,说不得,他现在就如沈栎,荣遇一般,作为贵客住在驸马府,可偏偏,他是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倘若他此次没有坐下这糊涂事,他日后回了江南,她心底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眷恋。
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像她这样起死回生,重生多年前的人,怕是少的很。夏子衿吐出胸口里憋着的浊气,见他近乎贪婪的看着自己,黛眉微蹙,“为什么?”
夏子衿不明白,就算她当初一气之下赶走魏晨,但依着魏晨的心性,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竟是想着毁她清白,二人之间,何以有这样大的仇恨。
这就是夏子衿不明白的地方,魏晨对上她亮的灼人的眼神,眸光暗了一下,唇角露出三分苦涩的笑意来,“子衿,若我说,我爱慕你呢?”
是啊!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在护着夏子衿的时候,心里面滋生出了想要护着她一生一世的念头,他甚至想着日后攒够钱,他就给自己和夏子衿赎身,他们找个偏僻的地方成亲,过一辈子。
可就是那么一日,京城里来了那些富丽堂皇的人,口口声声喊着他听不懂的称呼,将夏子衿迎回皇宫,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成了公主,且还嫁了人。
若她所嫁之人是真心疼她爱她,是个良人倒也罢了。可偏偏,那夏盛卿是个太监,根本就没法子给夏子衿该有的幸福,更不能叫她儿女双全。魏晨捏紧拳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夏子衿,等着她的回答。
夏子衿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起这样的心思,怔在原地,愣了半晌?脑子里将自己与他的往事过了一遍,梭然抬起头来,声音清亮而坚定,“不,魏晨,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若真心爱慕,又怎么舍得违背她的意愿行事,甚至想着用那样龌龊的手段得到她。这样的爱慕,实在是难看了些。
魏晨愕然,看着她眼底的怜悯,忍不住收回视线?看着梨花木的床梁笑了起来。
半晌,他才止住笑声,嗓音平缓,“公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小人若是知道,定不会隐瞒。”
夏子衿咬着樱花似的下唇,十指交叉相握,最终还是定下心神,“既然如此,本公主且问你,这情药你从哪里来的?”
魏晨摇头,“公主,草民并不曾给公主您下药。”
见他矢口否认,夏子衿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可魏晨神情平静,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