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目的是一只洁白的柔弱无骨的皓腕,紧跟着一道人影就自屏风后乍然走出,夏子衿顿时震在原地,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她原以为自己见识过这京城大大小小的风景,更是见过不少世家小姐,各色容貌,可偏偏没有见过这样的。
鲜明的,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温柔,花瓣一样的唇瓣儿,秋水似的眼眸只单单眨了一下,就浮现出水雾来,只是看上一眼,就叫人的身子都酥掉半边。
夏子衿正愣在原地发呆间,那女子已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又姿态万千的行礼,“奴婢见过明珠公主。”
真文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震惊的神情,这女子可是他找了许久的,兼具柔弱和坚韧,纯净和妩媚,这样极度矛盾又极度完美的结合体,没有男子能够拒绝,更别提,明圣帝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送上门来的女子,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更何况,就这样一位绝色的女子。
而实际上,夏子衿在看到她的容貌后,都有些不忍心起来,明圣帝如今已经是暮年,可眼前的女子,最多不过比她大上些许岁数,这若是进宫,可是活生生的被糟蹋了。
若非她神情平和,夏子衿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文这家伙强行将民女给掳来了。
“起来吧,本公主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你过来是做什么?”夏子衿盯着她的眼睛,力求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女子面上表情丝毫不变,一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奴婢名叫青莲,奴婢知道做什么,进宫伺候皇上。”
这下子轮到夏子衿诧异了,她实在是不相信这样一个美女就这么嫁给一个糟老头子竟然没有一丝反抗,因而她继续提醒青莲,“你可知,皇上今年已年近七十。”
“奴婢晓得的,但公主您替奴婢安葬了哥哥,奴婢愿意为您做事。更何况,以青莲的身份,进宫伺候皇上是天大的福分才是。”青莲点头,口里的话就好像再说什么东西好吃什不好吃一样。
夏子衿额头挑了挑,下意识的望着她,确定她说的话不是违心之论,面上跟没有被为难的神情,当即笑起来,“你既然知道,那本公主就不多提了,你入宫之后,若是有什么消息,还要及时传给本公主知道。”
青莲连忙点头,做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样子。夏子衿越看越满意,当即陪着她说话,盯着具体的事宜,等着要说的都吩咐完毕,这才起身将手掌搭在馨儿身上,由她扶着自己出去。
回去的路上顺带去了一趟皇长孙府,因着夏启轩现在入狱,她要避嫌,特意叫馨儿前去敲门,请小葵出来到府里对面的酒楼一坐。小葵自是不会拒绝,得知夏子衿特意过来看望她,脸上明显的露出喜色来,同阿魏对视一眼,夫妻两就急急忙忙的出门,跟在馨儿后边一道进了酒楼。
夏子衿坐在包厢里边,瞧着他们推门而进,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浅笑来,小葵刚准备行礼,就被她扶住身子站起来,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夏子衿笑盈盈的脸庞,一时间,忍不住怔住。
“你这丫头,自个儿怀了身子,还这般不注意,哪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蹲下去。”夏子衿已然絮叨开,保养的极好的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两下。
小葵愣了两秒方才反应过来,碍着阿魏还在这儿,一张脸都羞红了。夏子衿不由笑起来,陪着她二人说了会子话,不等菜上齐,就叫馨儿将一旁的披风拿来披上,起身往外走。
瞧着她行色匆匆的样子,馨儿也知,她这几日十分繁忙,忙起身屈膝行走,恭送她离开。
事情都办完了,夏子衿这才打道回府,刚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就叫馨儿将地龙点上,脱了鞋子将双脚插进被子里捂着,脸色瞧上去十分苍白满是倦怠。
考虑到自家主子身子太差,馨儿见她靠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脸颊带着红晕,眉头立时皱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去量她额头的温度,立时叫起来,“公主,您发烧了。”
夏子衿半点儿反应都没有,仰面一倒,就沉沉睡去。馨儿着急之下,连忙叫外头的丫鬟去大夫过府,自个儿则急匆匆的去了书房,将这事禀告给夏盛卿。
夏盛卿正缩在书房里同手底下的人商量他三日后去江南的事情,听着侍卫禀告说是馨儿要见他,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刚说了不见,又觉得不妥,立时站起身,冲着他们安抚性的笑了一下,就面带疑惑的走出去。
馨儿正急的在院子里转圈圈,就见他推开门从里边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千岁爷,公主她发烧了。”
夏盛卿面色大变,上次给夏子衿诊治的大夫明说了,夏子衿经历明圣帝那一劫,身子骨被掏空了大半,需的好好静养才能养的回来,偏偏她这时候发烧了。夏盛卿心急如焚之下,连去里面同那几个官僚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抬脚就往主院的寝室走去。
推开门,夏盛卿就看到躺倒在床榻上,面朝门口,脸颊通红的女子。他立时关上门窗,快步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指,察觉她往日冰凉的手指此刻都是滚烫的,夏盛卿的眉头不由拧的更紧了些。
夏子衿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发了个烧就叫他几日都没有表情的守在自己跟前,就在他准备去向皇帝请求换个人去江南调查夏盛卿的事情,他留在京城侍候夏子衿时,夏子衿突然醒了,慢腾腾的睁开眼睛。
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个梦,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夏子衿转头看向握着她手指趴在一旁睡熟的夏盛卿,慢慢回忆起自己昏睡前的事情来,这才晓得自己这是烧糊涂了,她当即唤了两声。
馨儿立刻推门进去,见她醒了,顿时眼露惊喜,“公主,您醒了?”
她嗓门大,瞬间就将夏盛卿从睡梦中炸醒,夏子衿刚想要提醒她小声点都来不及,不由哭笑不得。夏盛卿揉着眼睛看着眼前脸上苍白,笑容却是十分明媚的女子,“子衿,你头还晕吗?”
瞧着他满眼的担心急切,夏子衿心口一颤,不自觉的笑起来,“已经好了很多,盛卿,我睡了几日?”
“加上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好在你醒来了,若不然,为夫可是要担心死了。”夏盛卿手背贴着她额头,测了一下温度,确定她真的退烧了,这才舒了口气。
夏子衿抿了抿唇,“这么说的话,你明日就要走了,馨儿,你快扶本公主去库房。”
“坐下,不准乱动,你身子刚刚好,暂且不要出这屋子了,若是再着凉,可就糟了。”夏盛卿难得的板起脸,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前去江南要带的衣服,为夫已经准备好了,子衿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身子便是。”
见他一心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夏子衿愣了会子,还是重重点头。
夏盛卿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瞧着她还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索性踢了鞋袜,跳上床,拥着她一起入眠。
馨儿早就推门出去,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若不然,夏子衿的脸该红了。
守在外头的馨儿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只知道自家主子醒了,高兴的很,只管站在外边候着。
跟着她就看见个人影打着灯笼踩着雪走来,馨儿立刻打起精神来,等着人影走近,才施施然上前行礼,“奴婢见过荣世子。”
荣遇随意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了些疲倦,“子衿,可好些了?”
馨儿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他肩膀上漂落的雪花上,又迅速收回,“公主已经醒了,千岁爷正在里边陪着,还请世子不必忧心。”
一句话就打消了荣遇准备进去的打算,夏子衿昏睡几日,这时候醒来,自然是想要心上人陪着,他这个时候进去,也只会惹来厌烦罢了。荣遇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随即转身离开。
馨儿盯着他的背影看,怎么看,都琢磨出一股子落寞的滋味来。一想到荣遇这样绝佳的好公子一心青睐夏子衿,却只能沦落到看着美人与旁人亲热的份,她就觉得这点子落寞也是应该的了。
夏子衿在里边睡的香甜,并不知道馨儿的想法,更不知道自打她发烧昏迷过后,荣遇就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已经连着两日未睡。
她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雪在后半夜就停了,夏子衿坐在铜镜前由着馨儿给自己梳头,见她准备给自己挽个发髻,当即抬手止住她的动作,“馨儿,这些日子本公主怕是都出不去的,你只管将头发理顺了,上了护发的蛋液,由它散着便是。”
“可是……”馨儿立时急了,刚准备开口,就看到镜子里的夏子衿坚定而缓慢的摇头,嘴巴里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咽回去,默不作声的给她梳头。
夏子衿这才轻轻笑起来,唇角勾起一丝莞尔轻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