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殿下,您可要用茶?”
侍奉着的婢女糯声禀首,望着夏斌不大开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
“不喝!”
夏斌板着脸吼了一句,便摆摆手将婢女给赶了下去。
如今他身在朝堂上虽然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却没有一丁点儿实打实的权利,今日早朝明圣帝与众臣商议大莱开春新一年的通商典仪的举行事宜,他多次进言表示愿意出力,可是明圣帝确只是用几个马虎眼将他给打发过去。
“哼,不就是怕本王会从中捞油水么,这件事本皇子不做自有别人来做,他又能防到几时去?”
夏斌在心中兀自气恼明圣帝的对他的防备之心,两人分明是父子,可天潢贵胄的皇室父子又哪里有什么真情意可言,有的只是无休止的猜忌和隔着肚皮的谄媚之心。
就在此时,夏斌的府邸外头忽而传进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屋子这一块儿急促促地赶过来。
“贤王殿下!贤王殿下!”
那人一面小跑着一面高声呼唤着夏斌,脸上有十分匆然的神色。
夏斌挪了挪自己宽胖的身体,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呵斥来步匆匆的小厮:“喊什么喊,本王又没聋!”
小厮诚惶诚恐地跪下了身子朝夏斌磕头一拜,道一声贤王殿下赎罪,复而又紧张兮兮地拱手禀报起来。
“回贤王殿下,小人之所以如此慌忙,乃是因为收到了边疆潜在营中的线人飞鸽传书来的信件,边疆出大事了!”
“哦,边疆能出什么事?”
夏斌挑了挑眉,在听到边疆两个字的时候倒是起了些兴趣来。他派手下安插了好几个线人在军营里头,跟着夏天勤去往边疆,以便随时向他汇报夏天勤的动作。此时线人飞鸽传书回京,难道是夏天勤立了什么大功,对他不利么?
“这件事极为离奇,说起来贤王殿下可能有些不相信,那个死了十余年的精武将军……原来竟是还活在世上!”
“精武将军……”夏斌眯了眯眼睛,将脑海里的记忆调转出来。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精武将军阵亡在白云关,明圣帝还特地命人去收敛他的尸骨。只是精武将军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匈奴人的乱剑射得不忍看了,去收敛尸骨的人将残骸交给边疆将士后,就将其给火化了装进骨灰坛中,埋进精武将军府的宗祠陵墓里。
一个已经被挫骨扬灰的人竟然还能死而复生,便只能说明当年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包括那具被乱箭射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全都是为了掩盖精武将军还活着的真相而特意制造出来的障眼法。
“你说精武将军还活在世上,难不成是这个精武将军投身向了夏天勤一派,所以营中线人才如此慌忙上禀?。”
“并非如此!”小厮摇头,定声坦言道,“线人飞鸽传书来的信件中写着,当年精武将军并没有死,而是被匈奴人瞒天过海地藏了起来。他们隐忍不发十余年,却在两军交战近尾声与大莱快要胜利的时候把精武将军抬了出来,用他的性命威胁大莱以五座城池交换,意图做强盗买卖。”
听罢,夏斌恍然做想,此番匈奴人的大败无疑是因为大莱有黄尘烟这一枚女中豪杰,军中智囊。而后发崛起的黄尘烟,恰恰好又是精武将军唯一的嫡出女。
精武将军府连出两个抗匈奴的豪杰,不可谓不忠义。黄尘烟在替父行志时却遇上匈奴人精武将军性命交换大莱城池的荒唐买卖,又将会如何做选?
夏斌震惊之余不免又笑了笑,匈奴人果然是诡计多端的,十几年藏着一个人藏得这样好,如若不是因为这一次军中指挥的是黄尘烟,恐怕他们也不会把精武将军这枚底牌给亮出来了。
匈奴人千算万算,目的无非就是想用精武将军的性命来让边疆将士们为难,但是用大莱城池来做交易这样的事情,只凭黄尘烟一个人又怎么能决定。
“倘若军中只有黄尘烟一人做主的话,匈奴人开的条件或许就成了,可是太子也在其中,而且大莱五座城池的符令应该是在他的手里头,以太子的性格,怎么可能牺牲利益去换精武将军呢。”
“正是因为如此,才出了大事啊!”
小厮抬头激动地出声,望看着夏斌一字一句言道:“太子以大莱为重,说什么也不肯用五座城池的符令去交换精武将军的性命,甚至是直言要向,皇上禀奏边疆将士们有不诚之心。于是乎,边疆将士与精武将军之女黄尘烟博然怒起,竟是将太子殿下给绑了起来,扣压在大帐之内…”
“什么?!”
夏斌难以置信地蓦然瞪大了眼:“他们怎么敢”
“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黄尘烟与精武将军乃是亲父女……太子殿下对人家的亲爹见死不救,又如何能指望着黄尘烟在帮他做什么呢?”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夏斌始料未及,黄尘烟此番身为辅佐夏天勤的下臣,却以下犯上将夏天勤扣押了起来,此乃是一桩大罪。倘若夏天勤回京,必定是不会放过黄尘烟和边疆那些帮着她的人的。
但是事情到如今,却没有一丁点儿风声传回上京城。可见边疆一带已经被黄尘烟等人严密地控制住了,在精武将军平安回京之前,恐怕夏天勤是无法脱离他们的控制的。
“贤王殿下……”小厮唤了他一声,将夏斌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此事虽然事发突然,但对于贤王殿下无疑是一个好时机啊!”
夏斌的眉头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做声。
他一手撑着下巴,拇指指腹搓摸着粗糙而略有长起的胡茬,一双眼睛里暗芒涌动。
“本王自然知道时机是好的。夏天勤被黄尘烟他们扣着,一时半会儿消息也传不到父皇的耳朵里,若是这个时候本王能够利用短暂的间隙时间在夏天勤回京之前将他取而代之,那么等他回来后大局已定,再是不服也于事无补了!”
只是要如何做才能够将夏天勤取而代之,却是让他棘手的地方。
明圣帝的心思如今是越发多疑多思了。他时常费劲心思地讨好迎合明圣帝,却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之前尚且如此艰难,现下他又要如何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快速赢得明圣帝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呢……
“那贤王殿下可要提前准备着什么?”小厮发问,冲着夏斌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夏斌摇摇头,抬起手来止住了他后边的话,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轻率鲁莽,且容本王好好想一想,再下决断……”
就在夏斌犹豫不决,低眸深思的时候。屋子门前却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贤王殿下还在犹豫什么,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不行动还要等到何时!”
夏斌寻声看去,只见说话的人一身褐色长袍裹身,两撇野山羊胡梳理的一丝不苟,此时正一边望里头迈动步子一面放言出声。
“齐大人……?”
夏斌揉了揉额,他本是和这个齐大人约定好了下早朝后商议事宜的,只是方才听小厮禀报消息听得出了神,竟是连与人有约也忘了干净。
齐大人拱手朝着夏作了个揖,仰然视看他:“微臣方才在门口已经将小厮的话听得分明了。贤王殿下,如今太子殿下被扣,边疆又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他脱离了黄尘烟等人的掌控,回京之后想要反事也需要很长时间。”
“您已经被他压制了这么多年,眼下正是将他踩在脚下的最好时机!倘若再不行动,等到夏天勤回了上京,以后机会就更加渺茫了……贤王殿下,您为了继位大统做了这样多的准备,如今已经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夏斌从胸腔之中闷叹出一口长浊的气,一只手搭在面前的案几上焦虑地叩动着,所谓行事又究竟要用何种办法来行事,无疑都是一个难办的问题。
“你说的的确不错,只是现下时机虽有,却找不到突破口。你也看到了父皇这些日子来的态度,想要赢得他的信任可倚重,在名位上把夏天勤取而代之谈何容易。”
“倘若此事根本不用经过皇上的同意呢?贤王殿下德才兼备,又如何不能自己做这天下的主?”齐大人忽而深沉地压低了声音,定定地望看他。
夏斌未曾想到齐大人会忽然发此言,有些惊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的动了动眉头,故作为难地喑哑道:“齐大人,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在本王面前说一说就算了,倘若不小心传到外头去,岂不是要别人以为本王心思不轨?”
齐大人一直是夏斌一派的党羽,又因为擅通权谋之术而被夏天勤仰重,此时他在对上夏斌的反问神色非凡没有止住后边的话,反而是进一步发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