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白云悠悠。
听着阎铭理所应当的口吻,谢遥愣了一瞬,胸口突然不轻不重地疼了一下。
甜甜的,似乎又?带点酸楚。
他?默不作声,回头望向脚下连绵群山,等到扑面的风带走面上些许热度,才有些不自然道:“阎大哥,你这纸鸢……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一出,系统和阎铭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系统颇为紧张,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只眨着一双碧蓝的眼睛,紧紧盯住谢遥。
阎铭倒是嗓音轻快许多:“怎么突然对我这纸鸢感兴趣了?”
在系统目光注视下,谢遥努力装出一副没话找话的模样,瞥过头道:“看你挺上心的,就想问问。”
阎铭不假思索道:“是个小骗子,觊觎我的财色,便拿这种东西来讨好我——你是不是也觉得过分敷衍了?”
谢遥被他?一句话说得愣住:“觊觎你的财色?”
“是啊,”阎铭仰起头,玄色衣角在风中烈烈飘扬,“我可是也有很多追求者的,你要小心了。”
很多追求者……谢遥蹙眉。
扮演云澈时,他?身体孱弱,一直在山庄静养,对于阎铭身边多少桃花还真是不了解。
……不,不是不了解,谢遥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非无人向他?传达相关消息,他?只是不在乎。
眼里只有任务的人,哪里看得到身边人的喜欢,又?哪里在乎对方是否另有支持者?
回忆起当时的心态,谢遥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过去多少时日,可如今回想,却仿佛隔了千年百年。
如今他?是没法恢复“云澈”的心态了,阎铭轻描淡写提起的“追求者”仿佛千把小刷子,在他心底柔软处窜头窜脑地挠个不停,谢遥没忍住,追问道:“具体有多少?”
长风卷来,吹乱少年一头墨发。
阎铭将怀中人的长发拢好,轻声道:“三个吧。”
谢遥质疑:“才三个?”
阎铭极浅地勾了勾唇:“三个还少?”
不不不,谢遥连连摇头,从他心底猛涌酸泡泡的角度,三个还真不少。但是从皇极宗少宗主的角度,阎铭家大势大,有财有颜,三个追求者就像两三只小猫一样,还真有点不上台面。
阎铭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其他的不算。”
“有回应的追求才算追求,其余的只能叫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谢遥:“……”
谢遥鲜少见到男人如此的一面,一时觉得真真臭不要脸,一时又有些新鲜:“这三人都是谁?”
说出来让我看看,情?敌都是些什么货色?
“三个人都是一路货色。分别是小骗子,中骗子,还有……”阎铭不动声色地瞥了谢遥一眼,“……大骗子。”
谢遥:“……噗。”
谢遥努力憋笑?。
虽然知道阎铭口中的大骗子意有所指,可谢遥还是忍不住想笑。
这听上去可也太惨了,动心的对象全是骗子,他?这算什么,行走的感情?骗子收割机?
“笑?,笑?什么笑?。”
阎铭掐掐少年的面颊,板起脸:“你还有脸笑。”
三个骗子,全是你的马甲,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我没笑。”
谢遥嘿嘿乐着,拍掉男人的手,桃花眼微微眯起,心底小盘算打的响亮。
真想知道前两个骗子是谁,少年心想,竟然敢骗他?看上的人,有机会一定好好收拾一顿。
沐浴着暖阳,谢遥思索片刻,突然又道:“其实……我应该感谢前面那几个追求你的人。”
阎铭眉头微挑:“嗯?”
“若不是他们只想着骗你,怎么能轮到我?”
谢遥终于回过头,冲阎铭展颜一笑?,精致无暇的五官在阳光下宛如玉砌,明眸水润,晃得人眼前泛光。
阎铭哭笑不得。
不过他?比谢遥能忍,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又惩罚性地掐了下谢遥的脸,指腹微微用力,将?少年雪似的面颊掐得一片绯红。
……
脚下的纸鸢倒是没什么出奇。
在系统如芒刺背的目光下,谢遥不敢做大动作,他?假装沉醉在万里风光中,余光实则悄无声息绕着阎铭和纸鸢打转,可转了一圈又?一圈,除了觉得这纸鸢制作手法真烂之外?,还真没看出什么端倪。
而不知不觉,两人一路向西,渐飞渐远,没过多会儿,谢遥便感觉前方风景愈发熟悉——
竟是回到了之前他?们追击魂修抵达的小村庄。
阎铭也察觉了不对。
他?指尖并拢,灵气弹指如风,刚要暗中令纸鸢调转方向,谢遥却突然出声道:“阎大哥别动,咱们过去。”
阎铭动作微滞:“怎么?”
谢遥的表情有些严肃,亮丽的乌眸一眨不眨,细眉微微皱起:“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气息。”
一种极奇怪的气息。
幽沉,玄妙,却又掺一丝难以祛除的邪气,在半空悄悄盘旋,谢遥一靠近,立即如附骨之疽攀附在他身上,菟丝子般要朝他?的经脉内钻去。
奇怪,上次来可没有这东西。
谢遥拉拉阎铭的袖口:“阎大哥,你就没感觉有些不对?”
阎铭严肃地望着他?,沉黑深邃的眸凝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
思索片刻,阎铭突然抬手抽出背上长剑。
重剑墨渊如山峦镇顶,方一拿出,谢遥立即感到神清气爽,周遭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他?精神一振,即刻意识到这是墨渊剑“镇魂”的特效发挥了作用,由此看来,之前那股阴邪之气也?是特意针对神魂之力,针对魂修的。
谢遥正思索,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男人的手掌修长,骨节分明,掌心传来连绵不断的热流,与墨渊剑浑厚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刹那间祛除了谢遥周身的不适。
“走,”阎铭道,“抓紧我,我们去看看。”
……
小村庄不再是初见时那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虽然依旧杳无人迹,可至少地面的血迹得到了清理,村民的尸骨得到了妥善掩埋,破坏严重的房屋得到了简略修缮,此刻走在阳光笼罩下的村庄里,谢遥知道这些都是皇极弟子在阎铭安排下所做,心里悄然涌起一丝暖意。
两人一路向前走,走到村头原本尸/坑的位置,谢遥突然停下脚步。
他?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指引,低声道:“是这里。”
三生诀疯狂运转,碧海浮生靴上灵纹闪过,谢遥仔细感悟片刻,脚尖踩踩脚下的黄泥地,补充道:“在这下面。”
“村民的遗体已经移到了村外?祖坟,统一下葬。”阎铭注视着地上黄沙,沉声道,“这里都是从别处挖来的沙土。”
谢遥握紧男人的手:“土里有东西。”
阎铭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握一下。
旋即他挥起墨刀,刀尖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灵流如炽阳,引来风声狂啸、枝叶簌簌飘摇,携万钧之力朝前方重重拍下!
沙尘飞扬,如龙卷冲天!
漫天黄沙疯狂地朝谢遥扑来,却又在即将触到谢遥衣角的刹那,尽数被剑风挡在外面。风沙狂舞,中央持剑的阎铭衣袂飘扬,玄金龙纹仿佛活了过来,长须飘荡,发出常人无法听到的咆哮之音。
瞬息之后,谢遥面前的黄土地便化作了一个深坑。
大坑深处有一抹漆黑的裂缝,吞噬一切光芒,幽森暗淡,却又隐约透出几缕气息。
是谢遥感觉到的那种。
“下去看看?”谢遥回头望向阎铭。
阎铭收剑:“你怕不怕?”
谢遥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十几天前,他?还跟着阎铭下矿洞呢。
不过踏入黑暗之中后,谢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情?况还真不太一样。
皇极办的是正经开矿,矿洞虽狭窄幽暗,却尚算整洁,每隔十步之遥便布置一盏灵灯,以矿中开采出的灵石碎料凝练后做芯,可燃数日,光线尚可。
而此刻他们脚下却是实实在在的黑,随着脚步日渐深入,洞口的日光在身后逐渐拉远,渐渐成了一个几不可闻的白点。
虽然谢遥可以催动灵力,作为照明。
但在那股阴邪之力面前,两人都心怀忌惮,此刻若是昭然点起光亮,怕是会成为暗中隐藏之物的靶子。
脚下土壤阴湿,两侧沙尘扑簌簌地落,阎铭执剑在前方开路,沿途一路布下灵力,避免洞穴塌方。四周除了低沉的剑鸣之声,再无丝毫声音,极致的安静,渐渐让人心绪不宁,手脚无措。
谢遥心底倏地闪过一道念头。
还好,还有阎铭拉着他?的手。
他?定了定神,努力将?自己从莫名的慌恐中脱离出来,将?心神全数灌注在运转三生诀上。
倒也?奇怪,这越深入,那古怪的气息反而越发淡薄,渐渐时有时无了。
难道是他们寻错了路?
心中直犯嘀咕,谢遥忍不住拉住阎铭,让他不要继续深入了。而且一路走来,全靠阎铭的灵力托起周边砂石,谢遥也怕他?体力不支,灵力耗空。
听了谢遥的顾忌,阎铭倒是没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身侧一眼。
周遭一团漆黑,谢遥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牵住他?的那只手在他掌心掐了一下。
酥痒酥痒的。
可下一刻,谢遥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兔子,系统呢?
作者有话要说:阎铭:你这是怀疑我不持久?